已经出城四十里。
官道上黄土漫漫,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侧是已经干涸了的河床,坡上青草萋萋,远近无人。
空气中已经有了秋天的意味,才过了晌午,天色就暗了下来,之前的闷热一扫而光,偶尔有风吹过,还穿着单衣的姑娘们忽然觉得身上竟起了几丝凉意,由不得缩了缩脖子。
王喜贵下了车,负着手信步走到河坡上,一边极目远眺,一边抑扬顿挫地吟叹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乔小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此时眼疾手快地从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手里抢下茶盅奉了过去,甜甜地笑道:“公公,小女刚才跟您说的话……?”
王喜贵扭过头来瞅了她一眼,“唔?你说什么来着?”
乔小妹重新风摆杨柳地盈盈福下身去,虽然仪态端庄,眉眼间却掩不住一抹忿恨之色,一字一顿道:“小女虽生长在乡间,却也知廉耻,守妇道。万岁爷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身边伺候的自然应该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否则岂不是大不敬?那金玉娘是什么货色?娼妓粉头之流,却不知是如何混进我们中来的?小女想着,莫不是她暗中给嬷嬷使了银子?否则小女刚才请嬷嬷将她逐下车去,嬷嬷却含含糊糊的不肯。小女实在气不过,特来请王公公主持公道,将那妖精乱棍打出去!”
王喜贵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莞尔一笑,招手示意她近前来。
乔小妹受宠若惊地连忙又往前走了两步。
王喜贵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没错,万岁爷是普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他也是个男人不是吗?哪个男人不爱风骚入骨的姐儿?”
“公公!你说什么?”乔小妹惊异地瞪着王喜贵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俊脸。脑子里一片大乱。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这些姑娘,每一个都是咱家亲自挑选的,和田嬷嬷有什么关系?我说东,她敢往西去吗?”王喜贵幽幽地叹了口气,“咱家已经嘱咐过你们了,万岁爷常年操心政事,辛苦啊!咱家把你们这些小妮子寻了来,就是让你们给万岁爷解解闷儿,编着法儿让万岁爷舒舒服服地过好每一天,这就足够了。至于旁的,谁许你们多嘴多舌来着?”
说到这里,王喜贵的脸色陡然一变,一眨不眨地瞅着乔小妹,冷笑道:“现在就开始争风吃醋了,还人模狗样地跑到我这儿来说理,你敢跟我讲理?谁许你随便下车的?!不知天高地厚,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蠢货,进了宫也是闯祸。”
他随意地一摆手,向身后的护卫懒懒地吩咐道:“处置了罢。”
乔小妹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被两个护卫一路拖到了河坡上。
“噗”的一声闷响,一道鲜血飞溅起来,映着刀刃上刺目的寒光,在红绫裙子上泼洒出了万点梅花。
乔小妹的身子象个沙袋般沉重地扑倒在草丛里,眼睛大大地睁着,犹带着满脸的惊恐和愕然。
瞬间的死寂后,远处那几辆马车里同时传出十数声姑娘们恐惧到极点的惊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