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田嬷嬷旁边的两个姑娘是同乡,一个叫乔秀娥,一个叫乔小妹,前者珠圆玉润眉目清秀,后者身材窈窕明**人,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她们俩凑在一处戚戚促促耳语了一番后,乔小妹突然站起身,高声斥道:
“什么东西!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还有脸在我们面前显摆呢?真不要脸!嬷嬷刚才的教诲你没听见吗?还是故意不把嬷嬷放在眼里?我们都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是要进宫侍奉万岁爷的,你这狐狸精一样的东西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起?!”
她马上扭头望向田嬷嬷,义愤填膺地说道:“嬷嬷您说句话,小女觉得应该立刻把这狐媚魇道的女人赶下车去,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田嬷嬷没有开口,只管阖着眼皮端坐在那里,似在闭目养神。她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仿佛对乔小妹的话充耳不闻,唯有发髻上斜插的一枝点翠金钗在不经意间微微轻颤了两下。
半晌,田嬷嬷方皱了眉,不耐烦地道了一句:“都给我安静些,好生坐着罢!”
乔小妹没料到这个看似威严的田嬷嬷竟这般不顶事,不由得大失所望。可是狠话已说了出去,她杵在那里一时下不了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张俏脸瞬间迸得通红。
还是和她坐在一处的同乡乔秀娥连忙笑嘻嘻地起身打了个圆场,顺势把她的衣襟悄悄拉了一把,乔小妹这才咬着牙慢慢坐了回去,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却把衣襟狠狠绞成了一团。
金玉娘带笑不笑地瞅定了乔小妹,慢条斯理地抬手捻着耳朵上的玉石坠子,轻启朱唇,细声细气道了一句,“小娘鱼,眼头目屑,阿要触霉头晓得伐?”
翠翠没听懂,刚想悄悄询问曲烟烟一句,马车忽然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田嬷嬷向外扬声问道:“怎么了?”
一名护卫隔着车帘回禀:“有个莽汉挡了王总管的车驾,不知何事。嬷嬷请稍待。”
车里的姑娘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田嬷嬷瞪了她们一眼,徐徐起身:“趁着这工夫,我正好到尾车上去给你们取些水来。你们都给我好生坐着,不准东瞧西看坏了规矩。”
她提了裙子下车,慢慢往后面走去,趁机活动活动已经酸麻了的筋骨。
待她刚一离开,金玉娘立刻麻利地挑起车帘,抻着脖子朝前面张望起来,随即诧异地挑眉轻笑道:“唷!哪里有什么莽汉?那分明是个俊俏的小后生嘛。啧啧,人长得好也就罢了,怎么连马儿都生得那么精神!瞧那鬃毛,跟黑缎子似的……”
曲烟烟下意识地脊背一僵,脸就沉了下来。
翠翠早已扭身伏在了车窗上,顺着金玉娘手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望了过去。一望之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冲口而出道:“啊!果然是罗……”
话才出口,已经意识到不妥,慌忙又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曲烟烟紧抿着嘴唇,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又靠着板壁阖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