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拉钩，宝宝的事是我们一家人的小秘密。”
“拉钩。”
“对谁不能说哦。”
“对谁都不能说吗？”
“嗯，那样宝宝就会像小天使一样飞走，永远离开我们的。”
“我不说。”女孩赶紧捂紧嘴巴，而后她又在自己的嘴巴上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老爷子曾反对把如此重大的事告知小元苓，他说，这只会让本就是铤而走险的事加上另一份的不确定性。
孩子纵然会开心，却难免口无遮拦。
但叶爸叶妈在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将孩子的事告诉了小元苓。
虽然小元苓还只是个孩子，但她有权利知晓。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在时代背景的赋予下了大人措手不及的慌神与游移不定的恐惧，但他们却知道，这份新生对于一个一直渴望陪伴的孩子来说，将会是一份多么纯粹的幸福。
他们想要将这份纯粹，告诉元苓，即使，她还小。即使，连他们自己都还不确定地惴惴不安着未来。
那天晚上，小元苓和爸妈受邀一起去程自旭家吃了顿晚餐。
程爸是难得的有空，赶着时间回来和发小叙叙旧。
说起这叶爸和程爸，那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至交，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到小学和中学，两人一直不离左右，互相打闹互相帮持。
但高中之后，程爸突然开始对雕刻产生了兴趣，便逐渐放弃学业，辍学成了当地一个老师傅的学徒工。最后辗转，竟和一起当学徒的伙伴到了南方开始涉足贸易事业。
最后叶爸和程爸两人，一个从事了教育工作，一个转身投到了商业大军之中。因为杂事的冗余，两人见面的机会也慢慢变少了，但每次相聚，总爱喝上一杯酒，把酒话当年。
两人了然着对方的不易却很少提及工作的琐碎，很少诉诸事业的艰辛。虽都已为人父，但每次与老友的相聚，都能让他们重回到旧时年少的恣意。
好像一杯酒喝下去，就和外界有了天然的屏障，时光倒流重回旧时。没有琐碎，没有忧心。
当天晚上，两个孩子吃完了饭便去程自旭房间耍闹去了。叶妈和程妈二人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着体己话。
餐桌上。只有叶爸和程爸两人。
关于孩子的事，程家也已知悉。
在见到老友之前，叶爸一直笃定着自己的选择，慢慢说服老爷子，慢慢说服妻子。他一个人在一晚上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安排未来，安排后路，只求能有个万全之策。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什么方法是万全的。
但凡有一点风声走漏，但凡有人举报，但凡...他不敢深想，那些他们将要面对是无数个由“但凡”堆砌起来的可能性变故。
他第一时间地反应，第一时间地强迫着自己镇静抉择。现在静下来，只是面对着老友，他才渐觉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其实自己根本还没从那正在萌芽孕育的新生命讯息中反应过来。
他接收过这个消息，然后搁置这个消息，推搡着自己去为这个“突然消息”安排一切。做完了一切，他才发现，这个他最应该去体会去感受的事，他仍然处于一种缓不过神来的状态。
对于这个新生命，他措手不及。
叶爸喝了一口酒，他开口：“阿暨（程爸名字——程暨），你说，我这样子做，是对的吧？”
其实，他根本也就没有这么笃定。
“你怎么看待这个未知的存在？”程爸完全明白叶爸内心的不安。
“实在是意外的突然。”
“与环境相忤的突然。”程爸补充。
“嗯，她（他）不被时代所允许。”
“现在，她（他）作为一个还无法与外界产生交联的存在，其实还是比较容易割舍的。”程爸试探性地发问。
“当然不能。”叶爸突然发声。
他的神经完全被这个因素所捆绑，但凡听到一点任何其他提议，神经便立马“突”地一声绷紧，“反对”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从口中脱出。
“你的选择显而易见。”程爸摊手。
程暨继而补充道：“你对孩子的保留持着毋庸置疑的肯定。而你现在在犹豫在考虑的是，其实是相对于保全这个选择，这个家庭于此所可能付出的机会成本，你要怎样让风险值和对价尽可能减小。”
“阿暨，其实我有时候会想，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这个象征希望和未来的生命，他（她）却在一开始被定性为不被允许的存在。而我，也在用工作，用金钱来等价地考虑她（他），来赌注，一个新生命的的诞生，为什么要被我这样残忍地赋予物质衡量。”
叶爸痛苦地皱着眉头。“我一想到我曾因为这所有的外在而在她（他）的去留之间游移过，我就觉得自己羞煞难堪。”
“来了就是缘分。你已经尽你所能了，孩子要是知道，他（她）的爸爸，愿意倾其一切保护她（他），她（他）会很开心的。”
程爸又道：“现在啊，是富人花着大把的钱换取着生，而清寒之人则东窜西逃地偷着生。就剩你们公职人员......哎......”
“哎......”叶爸也随之叹气。
“最坏的打算就是，一换一，真发生了，丢饭碗了，到时候跟着哥几个儿经商去，哥们儿带你。”
“哈哈哈。”叶爸的心情终于舒展了一点。
“可要是顺利离开，就是长达五年的移居国外，苓苓，这孩子的成长，我们又要错过了。”
“孩子会理解的。会理解的。”程爸喃喃地安慰着。
安慰有时候显得徒劳无功，好像只是在苍白地重复着已被人熟习得老生常谈。
“没事的。”“会好的。”“放心吧。”这几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语，看似没用，可是对于现在的叶爸来说，却异常奏效。
面对妻子，他必须要强装镇定，只为能让焦急的她留一份心安。而现在，有一个人来告诉心焦的他，放心吧。
伴随着这些话语，让他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惶恐也正视了内心的惶恐。安慰话语堆叠，实则却是对他不安选择的一遍遍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