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声“且慢”,一人已至大殿之上,一袭白纱袍,衣袂飘飞,临风而立。殿内明明没有风,他却踏步如风,仙风道骨之姿,让人疑是仙人下凡。
“师兄!师姐!”来人向四位长老缓缓行礼,沉声说道,“我下山了。”
“相必小师弟已然知道。”危宿长老微微侧首,看了眼一旁的黑衣男子,继续说道,“掌门师兄在闭关。”
“我知道。”白衣道人缓缓说道。
众人纷纷停在原地,好奇之至,心想此人是小师叔?为何从未见过,下山之说又是何意。
翼宿长老依旧睁着眼,自五行珠发出金光,他便一直睁着眼。他笑了,嘴角依旧紧闭着,可是给人一种微笑的感觉。
“他可好?”他没有看向这个白衣道人,而是望着殿门外的星空。
“还好,只是有一疑,数年不得其解。”
说着他便悄然而至,行至纳兰欣颜的身边,微笑着问:“今日虚无渡口内,你最后是如何选择的。”
白衣道人言词和婉,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慑感。
“如,如何选择的?”纳兰欣颜看着那张极近的绝美容颜,一时慌了神,声音结巴,大脑也不受控制地胡乱飘移起来。
“最后你杀了女孩吗?你又是如何出洞的?”
“我……”纳兰欣颜低着头,似在回忆,他想了一会儿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就是这样。”
白衣道人点点头,众人却没有听到。纳兰欣颜没有再说话,而是回忆起了最后在幻境中的画面。
他看着那个在他手里挣扎的女孩,女孩的眼神里,再也没有那么明亮的光芒,愤怒,仇恨,不甘占据了那双眼睛,他想起了来长安沿途遇到的奴隶,他们被绳索捆着,像牲畜一样给富人拉着车,他们的眼睛也如同她一样,充满了愤怒,仇恨,不甘。他再次恍惚了。
为何一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呢?如果是这样的世界,为什么还能延续那么久?
他缓缓放下孩子,孩子奄奄一息,但却没有死去,叫小草的女孩将漂亮的女孩抱在怀里,无神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胆怯的目光,他看着纳兰欣颜,深怕他会再次举起那把刀。
纳兰欣颜觉得有些累,他想离开这里,他缓缓走至庙门口,可是他依旧没有跨过那个门槛,因为更多的人冲了进来,他们的眼睛都发着绿光,有男人,女人,壮年,青年,他们举着斧头,匕首,锄头,就这样砍了下来,连同两个小女孩,他们就这样死在了这些武器之下。
“你对他们仁慈,又怎能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天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终究不是真实的世界。”
“那你为何要仁慈。”
“因为我的做法,想法都是真实的。”
“如果这是真实的世界呢?”
纳兰欣颜没有回答,如果这是真实的世界,不,这不会是真实的世界,太荒唐了,大夏当朝,国泰民安,世间又如何会变得如此无情无义。
那个声音再次想起,她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欲。”
随即声音消失,一切也都消失了,杀戮,血腥,癫狂,随着那句话永远消失在漆黑里。
这是什么意思,欲望?一切根源来源于欲望吗?
“纳兰师弟!”
“纳兰兄弟!”耳边响起两句陌生的声音。纳兰欣颜猛地从沉思中醒过神。
“啊!”
柳沐阳看着这位新来的师弟,仍旧一副呆傻模样说道:“纳兰欣颜,我是你的师兄,柳沐阳。”
“我是钟离智,与你同门。”黑脸壮汉憨憨笑着,粗粗的声音让人很踏实。
“哦哦,怎么没人了。”纳兰欣颜这才发现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有他们三人。
“你已经发呆了好久!”柳沐阳一脸怒意,瞪着他说道,“你们快跟我来吧。”
纳兰欣颜忙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心想自己不才出神了一会儿吗?怎么大家走得那么快。
“师兄,岸影呢?”纳兰欣颜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了出来。
“他被星宿小师叔带走了。”柳沐阳似乎很不愿意听到纳兰欣颜聒噪的声音,随即又说道,“就是方才问你话的白衣道人,他是我们的小师叔,也是几百年前金系一脉的长老,如今金系后继有人,他自然得下山。”
“如此说来虚宿长老方才口中的小师兄便是他?”
“如今你该称呼师傅。”柳沐阳没好气地回了句。
“师兄,土系道法厉害吗?”钟离智见此时谈话氛围很好,便也加入其中。
“山上和洞内的幻术厉害吗?”
“厉害!”
“那不就得了,我们土系道法善用天地灵气,万物造势,犹幻术最佳,此外作为一名南山弟子,剑法也极其重要。”柳沐阳说及此处,眉飞色舞起来。
“师兄,我天性愚笨,而且长剑恐怕不适合我。”钟离智看了下自己的体格,犹豫了一下说道。
“无怪乎你名曰智,命里无时莫强求,此剑非彼剑,待你学成,师门定会给你合适的剑器。”柳沐阳一番话,听得钟离智是糊里糊涂,不过大概也听懂了,就是学成之时,便能选择适合自己的武器。
“对了,师兄,为何星宿长老与星宿峰同名?方才师傅说小师叔下山了,是为何意?还有虽说我们只有一行稍强,难道其他四行不需要学习吗?我们南山有五行极致的修道天才吗……”纳兰欣颜絮絮叨叨,强聒不舍,听的是柳沐阳不再理会,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钟离智想了一会儿,心想这些恰好我也不知道。
只是他们再也没有听到柳沐阳说一句话。
晚风袭来,钻进衣袖,有些冷,纳兰欣颜打了一个哆嗦,心想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同样晚风习习的美羽山,确似如同白昼一般明亮。星星点点的月光似乎更明亮了。
白袍老人看着那轮明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果真这么说?”他想了一会儿,仿佛又听见了那些随时响彻大脑的声音。
“是的。”年轻的白衣道人缓缓点头。
“虚虚实实,始终非虚,看不清的只有我而已。”老人眼神很平静。
“这本就是个混沌的世界。”年轻道人也看向那些日渐明亮的星星。
“月明星亮天欲明。”老人点亮了身边的烛盏,明明周围很亮,那缕烛光却格外明亮。
“不过只是障眼法。不足为道。”年轻道人微微一笑说道,“年轻真是希望啊。”
“虽是障眼法,却也是突破。”老人也笑了,望着明亮的烛光,复又说道,“希望这些小辈能比我们要出息些。”
“师兄何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