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暖多雨,青石板的地面也微微有些湿润,空气中淡淡的泥土气息也越发清新了,花木也更加青翠。
通往青山的小路仍旧雾气缭绕,桃枝水珠不断滴答滴答润湿着青石板,合着清脆的鸟鸣声,自成悦耳的曲调。
不知什么地方隐隐传来悠扬的钟声,若有若无,在霭霭的雾气中慢慢地,婉转地飘荡着。
岸影凝神听着,细细分辨,却听不出是哪里传来的钟声。他走在山间小路上,向着那个迷雾环绕的青山走去。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山脚下,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许多人,有男有女,或骑着白马,或坐着马车,或与自己一样,徒步而至,有人穿着粗布麻衣,有人锦绣长袍。竟都是与自己一样,上山拜师的。
岸影没有在意那些喧闹的行人,却是头也未回地便走进那个迷雾更浓的山间。只是刚踏上那层石阶,他便仿佛与山外隔绝了一般,刚刚还喧闹无比的山脚再也没有声音传至他的双耳。天空似乎也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混着雾气,让眼前的事物变得更加模糊起来。岸影只是微怔了一下,便立即继续向前走着。
此时还在山脚下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
“这人有毛病吧,什么都没准备就进去了。”有人瞬间反应了过来,扯着嗓子便喊,仿佛是要劝回已经走向浓雾的那个黑衣少年。
“或许是他的血脉天赋?”一女子想了一会儿,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说道。
想想也是,南山晨雾浓而不见,常人贸然进入,定会迷路,会修行的人尚且无法在其中穿梭自如,更何况没有修行的凡人。也怪不得山下的人这般想。不过若是待到午时,浓雾散去,时间上定是赶不及。有人踌躇着是否上前,有人拿出了腰间的法宝,也有人放出了袖间的鸟兽。
渐渐地不断有人进入浓雾之中。山间浓雾渐渐稀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朝阳投射在雾中的光线。
黑衣少年不断向着前方走去,前方的石阶仿佛永远也走不完。
“这位兄台,等一下。”一蓝袍少年背着包袱,向前追赶着黑衣少年。他手中不知拿着什么法宝,所到之处,方圆十百米内浓雾皆散。他是既岸影后第二个上山的人,靠着手中的法宝,很快便跟了上去。此时他气喘吁吁地叫唤着前方的少年。见黑衣少年没有理他,便迅速冲上去,挡在了他的前方。
岸影此时才看到眼前的这人,少年蓝色锦袍上镶嵌着许多宝石,头戴金冠,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巨大的宝石项链。一看就是长安城里的富家公子。朱唇黑目。白面墨发,男子生的很好看。肤白貌美,如雪如玉,这等形容女子的词放在他的身上,丝毫也不为过。不过这些并未吸引到岸影的任何注意。他侧身,从他身边经过,只言未语,继续朝着山顶走去。
富家少年刚刚喘完气,直起身子,正要说些什么,这才发现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人又不见了,急忙转身又追了上去。
“兄台,留步!”
“兄台何许人,家中还有谁?可曾婚娶?”
“兄台,方才我见你,直径上山,并未丝毫犹豫,真是好胆识啊!”
“对了,请问兄台高姓大名,在下纳兰欣颜,想与之交个朋友。”富家公子跟着岸影,嘴上喋喋不休,脚上却也不曾停下。只是声音渐渐带着颤音,越发说得结巴起来。
“兄台,真,真是好体力啊,竟,竟从未,歇息过。”前方岸影丝毫未理聒噪的少年,仿佛不曾看到他一样。纳兰欣颜不禁想到:莫非此人患有恶疾,耳不能闻,口不能言,不对,看他方才的模样,明明眼也不能视物。想及此处,他便开始同情起这位黑衣少年。
“兄台,愿上天保佑你,保佑你早日康复,保佑你家人身心健康……”
“若你将身上那些繁琐杂物摈弃,必不用那么辛苦。”纳兰欣颜还在不停地祈祷,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繁琐杂物?”他看向自己的身体,除了宝石珍珠,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难不成繁琐杂物说的就是这些吗?这些都是珍宝?怎么能是繁琐杂物?他心中有些懊恼,真是个不识货的家伙!正要辩驳,却想起这声音?是谁在说话,他看向身后,又看向两侧,什么也没有?难道是?他望向前方那个一直在前进的黑衣少年。惊讶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原来,你,你会说话啊,啊!”说完便又冲了上去,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你会说话,为什么不理我啊?”
“你知道吗?方才我以为你不能说话,还替你伤心了好一会儿,并且浪费了我好多时间,说了好多的废话……”难道你从张嘴开始,一直说的不是废话吗?隐在暗处的影侍卫不耐烦地白了那个一直在自家殿下面前聒噪的少年一眼。悠悠地说道:“殿下,要不要将他打晕。”
“夜,不可。”岸影示意他不要这样做,进了山,就如同在千万眼睛之中,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那名叫夜的影侍卫捂着双耳,继续潜伏在虚无中,他本就是殿下的影子,自然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只能任凭那个麻雀般的家伙叽叽喳喳。
山间迷雾缭绕,山顶却是极为清明,天边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阳光照在云雾里,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虚宿长老看着山间的迷雾,缓缓开口道:“晨钟为始,午时为末,不到顶者,除。”
“是,师傅。”身旁的弟子颔首答道。
说完,虚宿长老依旧看着那片迷雾,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不错,有几人确实很不错。”
“师兄,今日听闻师门要招收新弟子,你带我去看看吧。”一身白衣的彼落拉着柳沐阳的衣袖,一个劲地说着。
“不行!”柳沐阳抬着头,不理睬少女的纠缠。
“沐阳师兄,我听闻师伯最讨厌那些赌博之人。前日下山,你干什么去了?”少女见他不理自己,不恼反笑道。
“行了行了,小师妹乖啊,师兄这就带你去白虎峰。”柳沐阳面上装的是天真善良。心里却挣扎到了极点,你这小丫头,学什么不好,非学的陌哩师兄那般阴险狡诈。不过却忘了自己也与那白衣胜雪的男子学了不少这些本事。
白虎峰已然来了不少弟子,诸峰长老齐齐坐在大殿上,看着太虚幻镜里的景象,正是那些拜师学艺之人的试炼考验。此时众人还在山路上。
“小师妹,这是考验的第一关,浓雾迷生,考验的就是人的慧眼和道心。”柳沐阳耐心地向彼落解释道。
“此话何解?”
“你看这人。”柳沐阳指着山间那个一直前进的黑衣少年说道,“道心清明,方能视物。此人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紧靠一双腿,两只眼,便能直径而上。说明他的眼没有浊物,心没有尘埃。”
众人听得是头头是道,感叹这其中的奥义无穷。虚宿长老看着自己的徒弟侃侃而谈的模样,欣慰地笑了笑。
“师兄,尚有慧眼道心之人能够登山,那其余之人呢?”彼落眨巴着自己那双大眼,继续问着。
“或持法宝,或载灵兽,或靠血脉,或靠运气。”说着柳沐阳也望了那个幻镜一眼。
“咦?”说及此处,柳沐阳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在幻镜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幻境,只见山间石阶上有一紫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少女髻,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但是却走得极快。一只麻雀飞在她的前方,一人一鸟保持着均匀的速度,走在石阶上。
众人有些不可思议。
“那鸟必不是凡物!”
“或许此女血脉所致。”
“难道天生木心,能与兽沟通。”殿上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齐齐看向大殿上方的危宿长老。期待他能够给些反应。
危宿长老性格极为温吞,当然也不会辜负大家炙热的眼神。他抿了一口清茶,缓缓开口道:“非也,鸟是凡物。”接着他又抿了口茶,似是细细品味般默默闭上了眼,继而又张开说道,“人是常人。”
众人想要听到更多的内容,却不料危宿长老依旧抿茶,低头不语,丝毫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众人汗颜,师伯平日就是如此,自己为何要有所期待呢?只有青龙峰弟子面无异色,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虚宿长老看着场间众人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将麻雀饿上三天,系于丝线之上,待到山脚,放出麻雀,饿了三天的麻雀定当往山顶人烟飞去。跟着麻雀,便能到达山顶。”
众人听闻,复又看向那个幻镜,果然,紫衣女子与那麻雀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白色的丝线,众人恍然大悟,感叹虚宿师伯的明智,更赞叹此女的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