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汪正龙的电话,我正像一只受伤的猫,蜷缩在沙发上舔着伤口。当然我的舌头还没有尝到能触及心灵里的创口,我是用意识的舌头。舔伤口也是容易上瘾的事情,舔了一下后,就想舔第二下,第三下。伤口很痛,舔到了更痛,我在疼痛里痛恨那个叫李昌吉的女人。在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面前,我除了痛恨之外,却无力实质性地回击她。
我在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后,才接听了电话。我说:“别理我,烦!”
“没人想理你!鹏鹏呢?”汪正龙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极不友好地说。
真的?鹏鹏呢?经他一问,我才想起不知道鹏鹏到哪儿去了。从会议室里出来后,我的灵魂出窍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一路疾行,无异于行尸走肉。就在回家的路上,我把鹏鹏给弄丢了。
我已经脆弱到了极点,意识到鹏鹏丢了,更是雪上加霜,于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不排除有撒娇的成分。我说:“鹏鹏,我不知道鹏鹏在哪儿,我把鹏鹏丢了。”
“就知道哭!告诉你,鹏鹏在我这儿呢。半个小时后,咱们在鲁迅公园大门见,不见不散。”汪正龙几乎在命令我。
挂上电话,我发觉撒娇找错了对象,名不正言不顺,我应该向王海涛撒娇才是,而汪正龙是老天爷专门为李昌吉撒娇准备的。不知道这个老女人撒起娇来,是怎样的一种风情。这个有趣的问题让我暂时忘记了眼前窘境,一心一意地推敲起放下凌厉的李昌吉,撒娇时会用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姿态。
这种苦中作乐,也许是自我保护的本能,每当我在陷入绝望的泥沼的时候,总能被其它的事物吸引,避免我钻进牛角尖里,于事无补地倍受痛苦的煎熬。
见到汪正龙,他告诉我,我离开会议室后,汪正龙觉得李昌吉做得太过分,心里过意不去,便悄悄离开了会议室,出来追我。出了办公楼,只见连成鹏站在楼下抹眼泪,却没看见我的人影。我说了几句感谢他的话,说如果不是他,真把连成鹏丢了,说不定哪一天他的妈妈来跟我要孩子,还不要了我的命。汪正龙就说:“他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这话一点儿没错,原以为同事们中也就是他不会相信这个无稽之谈,没想到他也信了。
我说绝对不是,信不信由你。我已经没力气就这件事做过多的解释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些事情说不如不说,说多了反而越描越黑。
他就说:“我信!”
我没有深究他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还是为了安慰我而言不由衷,但是他的一个“信”字,让我的心里暖融融的。
鹏鹏嚷饿了的时候,我正打算和汪正龙道别。汪正龙热情地邀请我说:“一块吃饭去,我请客。我也该喂脑袋了。”
我确实也饿了,便也不推辞,说:“好呀!现在你傍上大款了,也该出出血了。”不知不觉中我把对李昌吉的不良情绪,转嫁到了汪正龙身上。
汪正龙没有生气,他笑着责怪说:“张颖你说这话就不地道,把我看成吃软饭的小白脸了吧?你在我的心目中可是玉女形象,哪来那么多不健康的想法?”
“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我忙笑着承认错误。
“张颖,你信不信?虽然我们有年龄的差距,有地位的悬殊,但是我和昌吉的爱情却是纯洁的,我从来没有花过她一分钱。”
我使劲点点头说:“我信。”
基于相互的信任和支持,我们之间很快达成了一种默契,友情上知己知彼,其重要性并不比其的战略意义差。
汪正龙带我们进了一家门面不大名叫巧面馆的小饭馆,一人要了一碗香辣排骨面。面端上来的时候,汪正龙把自己碗里的排骨统统夹到了鹏鹏的碗里,再联想到他点面条的时候,问我吃不吃辣,又专门嘱咐服务员鹏鹏的碗里不要放辣椒,觉得他是一个很知道体贴人的男人,李昌吉遇到这样的男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忽然就又想起了撒娇的事情,就莽撞地问道:“李昌吉会不会跟你撒娇啊?”
汪正龙很警觉,问道:“你什么意思啊?要想鬼点子整她是不是?”
我说:“我还没修炼到卑鄙下流的境界,只是好奇而已。”
他听了,就停下筷子,笑,沉吟了半天说:“女人都会撒娇的,昌吉也不例外,不过她撒娇的几率很小,难得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