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立不安中,时而碰掉一份文件,时而摔了签字笔,我就像一个噪音生产基地,不断制造出一些意外的声响,常常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最后失手打碎了茶杯,使我的噪音生产达到了最**,我毛手毛脚地俯身收拾碎瓷片,一不小心又把文件筐推翻了,稀里哗啦,文件撒了一地。
汪正龙不声不响地帮我收拾文件,离我很近,仅得让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让我感到极度不适,便撤到一边,袖手旁观,仿佛那些文件不关我的事。汪正龙收拾完文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张颖,你应该离开这里。”
我听了直翻白眼,懊恼地说:“开什么玩笑?干得好好的,凭什么要我离开?”
“这是忠告。”汪正龙很严肃。
“说说理由!”我不以为然。
汪正龙却说没有理由。我一再追问,汪正龙三缄其口,退避三舍,噼里啪啦敲起了文件。
“神经!”我在心里骂。我也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表示对汪正龙古怪行为的强烈抗议。
李经理在中午下班前又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也许她的耐心已被我耗尽了,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张颖,你心里很明白,你欠我的。”
“是的,我明白。”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李经理曾经给过我太多的暗示,欠她的人情。人情也是一笔债务,必须要还的,因此我坦然地说:“我会还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怎么还?”
“适当的时机,竭尽全力。”相比她在言语里和我捉迷藏,这种直接的表达方式更符合我的风格,应答起来也得心应手一些。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你不想利用吗?”
“我的确很想帮你,但是你的方法我不能接受。”
“是你不想帮我。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你却推三阻四。我不会让你白帮,你可以开个条件。”
“能帮你的话,无条件地帮。但是这一次,我爱莫能助。”
“做人不能太绝,你目前也需要帮助,我一直在帮你。如果不是我帮你压着,帮你开脱,只关于你有私生子的谣言就能把你淹死在唾沫里。就别说还有其他的事情。”她利诱不成,又开始威胁。
“我行的正,坐的直,不怕人说。”
“那你怎么解释鹏鹏和你长的相像的事情?”
“巧合。”
“你这话我信,但是别人未必肯信。”
“我管不了那么多。再说不是就是不是,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迟早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那么,这个呢?你怎么解释?”李经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摔到我的面前。
我差点儿晕倒,照片上的我闭着眼睛,和小强搂抱在一起,小强正在亲吻我的脸。我疯狂地把照片撕得粉碎,愤怒的嘶声叫道:“卑鄙!卑鄙!”
“想毁掉证据?”李经理阴险的笑起来,“我这里还有很多,要多少有多少?”
我怒目圆睁,凝视着李经理,那张曾给我带来如沐春风感觉的面孔,如今成了洪水猛兽,恐怖而狰狞。“为什么这么对待我?”
“因为你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和正龙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是你出卖了我们!幸亏我早就预想到有这一天,想好了挽救的方法,你现在只有乖乖地听我的话,不但要和汪正龙假装谈恋爱,还要和他假结婚。”李经理盛气凌人,露出得意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运筹帷幄中。
原来,原来我早就在她的算计之中,忽然之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无缘无故的温暖,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寒冷,在不知不觉接受的瞬间已经注定,或早或晚,必须支付一定的代价,丝毫不爽。我几乎使出全部的力气,大声吼:“不,休想!我不会任你摆布的。”
“不用那么高声!心平气和,对你我都有好处。”她仪态万方地微笑,边说边走向门口,猛然打开门。我看见几个同事站在外面,来不及躲避,表情尴尬,面面相觑。李经理含威不露地说:“没事,大家下班吧。张颖的工作出了点小差错,我帮她理顺一下。”
同事们忙不迭地和她道别,临走忘不了好奇地瞥了几眼办公室里脸像变色龙一样变换不定的我。同事们刚走,汪正龙不敲门就闯进了办公室。他进门后用怜悯的目光看看我,对李经理说:“让张颖回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我不想听,你出去。”李经理不耐烦地说。
“很重要,你一定要听。”汪正龙蛮横地说,语音里带着一些撒娇的成分,边说边给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心领神会,冲了出去。听见身后李经理在大声呵斥汪正龙:“什么东西你?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你也给我滚出去……”
我一路疾走,仿佛这样就能摆脱李经理的阴影,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山公园。看见路旁一张椅子,忽然觉得腿软脚乏,便跌坐在椅子上。
我闭上眼睛,眼前红彤彤的一片。大口地喘着气,试图梳理一下纷乱的思绪,却无从下手。如果王海涛在就好了,我需要他的怀抱,在那里我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我更需要一个家,迫在眉睫。睁开眼睛,开始编辑短信,发给王海涛。
“我要家,现在就要。”
我等着王海涛回复,他收到这条信息,一定会欣喜若狂的,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却等来了李经理的电话。
她只说了一句话,掷地有声,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服从我,是一个美好的前途,不听话,你就等着背着臭名,从公司里滚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