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李经理是久经风雨的女强人，她很快收敛起了惊慌，恢复了常态。她低声命令汪正龙：“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和张说。”
汪正龙羞愧得无地自容，从我身边走过时低眉敛目，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和我的目光接触，他的脸由最初的苍白，变成了猪肝似的紫红。
李经理说：“到我的办公室谈吧。”
我说：“好。”
在李经理的办公室，她高高在上地坐在办公椅上，我蜷缩在低低的沙发上。她迟迟不肯说话，在她居高临下地威慑下，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任何的解释都成了多余，遇到这种事情，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是一个解释不清的错误，而且不可饶恕。他们不会饶恕我，我自己也不会饶恕我自己，就像猪八戒不小心跌进镜子里，里里外外，落不出个人样儿。我心虚气短，仿佛偷情的人不是别人，而恰是我自己，被人抓个正着。
李经理终于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差点儿夺路而逃。
她的语气平缓而亲切，很意外地和我拉起了家常。“张，来公司两个多月了吧。”
“嗯，两个月零六天。”我很被动的回答，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她一旦提起那个敏感的话题，我如何应付。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在追忆什么，话语里透出无尽的沧桑。“时间真快，都两个多月了。也是，我工作二十年了，还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日落西山了。”
“李经理说笑了，你看上去年轻得很，再说还有一颗年轻的心。”我愿意是奉承她，说完了自己就心虚起来，觉得说这样的话有些揶揄她的味道。
李经理爽朗地笑了，她摆摆手说：“不行了，不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张，你是一个人才，不但学历高，而且有很强的工作能力。”
“哪里呀？我什么都不懂。”我谦虚说。
李经理正色道：“别和我谦虚，我说的是大实话。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有你现在的一半就好了。大学毕业，稀里糊涂地参加了工作，稀里糊涂地结婚生子，二十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来了。第一次见到你，我打心眼里妒嫉你，年轻、漂亮，有知识，有主见。真想年轻二十岁，从头来一次。”
“我应该羡慕你才对，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真是哪把壶不开提哪壶，提什么家庭幸福呀？说到这儿，我急忙打住，偷眼看看李经理的反应。
李经理正注视着我，目光温和而亲切。她笑着说：“油嘴滑舌！说真的，从你上班开始，我就密切关注着你，想重点培养你，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不过我发现，你在一些小节上不太注意……”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原来她在这儿等着我，只是不知道她的手里究竟攥着我的哪根小辫子。我坐正了身子，用紧张而戒备的目光看着她。
“比如说上班时间在网上聊天，就是一件非常不妥的事情。”
“嗯，我一定注意。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希望李经理毫不客气的给我指出来。”我一边在心里骂汪正龙打小报告，一边表示接受批评。
“好！我就欣赏你这种知错就改的态度。”李经理言辞诚恳地说：“刚上班的时候，我就缺了一个指导我的人，走了不少弯路。以后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让你少走弯路。我这个位子，就是给你留的，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我哪儿行？我情愿给你当一辈子的兵。”我连忙推辞。
“这就不对了，张，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一个好士兵！年轻人就得有上进心。我说到做到，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干，绝对亏不了你。”李经理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一副要把心掏出来给我看看的样子。
我被她说的头脑发热，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李经理谈兴大发，又说了一大堆话，唯独不提那件尴尬事。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N次了，我知道那是王海涛打来的电话，可是我不好意思打断李经理，接听电话。直到临近八点钟，她才渐渐意兴阑珊，有些倦怠了。我趁机告辞，她说：“不早了，咱们随便出去吃点东西吧。”
我惦记着王海涛可能等急了，便说：“不了，有个朋友约了我。”
李经理自责说：“你看看我，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耽误了你的时间。”
我说：“没有，我受益匪浅。”
李经理便起身送我，说：“很多年没这样掏心窝子说话了，谢谢你给了我这次机会。”
我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些晶亮的东西，意识到她动了真感情，便心头一热，忍不住说：“经理你放心！今天下午的事，烂在心里，我也不说。”
李经理摆摆手，和颜悦色地说：“我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