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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鹿死谁手

迈着沉重的步子,胡元离开了饱经沧桑的南昌,本来可以取道湖楠、横跨黔州,直入滇东北,回到小龙山,这是最直的路线。但是,距离山冬越来越远,对定忠的思念越是绵长。

这一路上,他的耳朵都在捕捉着与义和团运动有关的信息。此时的义和团运动已经如火如荼,各种传言漫天飞舞,胡元要想了解一些情况自然不难。

1900年1月,慈禧老佛爷不顾西方外交人员的抗议,发布维护义和团的诏令。直隶总督裕禄闻风而动,将执政理念由剿灭义和团,转变成扶助义和团。除了向团民发放饷银外,裕禄还邀请义和团的首领大师兄到天经开坛聚众。

山冬义和团领袖把“反清灭洋”的口号改为“扶清灭洋”,拳民涌入直隶。由TJ至涿州、保定都有拳民起坛请神、烧教堂、杀洋人、杀清军、并到处毁坏铁路及电线杆等洋物。涿州知府更被三万名拳民占据。慈禧派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刚毅和顺天府尹赵舒翘到涿州调查。结果刚毅回京后,向慈禧报告“拳民忠贞,神术可用”。朝中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同样主张安抚义和团。

6月17日,八国联军攻占大沽口炮台。慈禧收到此消息的同时,得到虚假情报,以为外国的要求她归政于光绪。慈禧太命刚毅、载漪、载勋、载濂、载澜统领义和团,载勋任步军统领九门提督。

6月21日,清政府以光绪的名义,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奥十一国同时宣战。义和团运动得以蓬勃发展,全国上下掀起一股抵抗帝国主义入侵的热潮。

与此同时,地方实力派与上层建筑意见相左,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李鸿章、铁路大臣盛宣怀、山冬巡抚袁世凯、闽浙总督许应骙等偏安一隅,谋求东南各省自保。

他们秘密商议,倘若BJ失守而两宫不测,就由李鸿章作总统支撑局面。他们宣称皇室诏令是义和团胁持下的“矫诏、乱命”,和外国达成地方上的协议,称东南互保。在东南各省违抗支持义和团的命令,命令各地官兵剿灭义和团。

7月14日,八国联军占领了TJ直隶总督裕禄兵败自杀。7月28日,主和的大臣许景澄及袁昶被清廷处死。8月16日晚,八国联军占领北经慈禧及皇室仓皇离开,逃到西安。

9月7日,清廷发布上谕,称“此案初起,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铲除不可”。在中外势力的联合绞杀下,义和团运动宣告失败。清政府派奕劻及李鸿章为全权特使,与各国展开和谈。

各种消息涌入胡元耳中,让他一会兴奋一会低迷。他恨满清鞑子,更恨那些耀武扬威的洋人。听说朝廷支持义和团他就笑,那笑虽然无声,心里却实实在在的升起一股希望。他的头脑中甚至出现了定忠骑着高头大马、挺着一杆明晃晃的长枪、枪尖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驰骋在万军之中的画面。

那头,是洋鬼子的头,金发、碧眼、鹰勾鼻,面同蜡染,只有淋漓的血,在地上丝丝缕缕地缠绕、纠结……慢慢飞舞起来,飘落在定忠的头盔上,变成红缨,装饰了他的顶子。

他还恨李鸿章。1853年,胡元去投奔表哥石达开,那时他就听说过李鸿章。那时的李鸿章不过是曾国藩手下的一个刀笔小吏,如今却是堂堂的中堂大人了。世事难料啊!要不是太平天国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内讧,要是各路反王都像表哥一样严于律己,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要真是那样,定忠就是现任的翼王了,那他就是翼王府的大管家了。

现在,他只希望定忠能够自求多福了。带着满心的惆怅,胡元走出江息,踏上了广冬的地界,离家乡是越来越近了。这是他放弃取道湖楠、横跨黔州,直入滇东北,回到小龙山的原因,绕了一个圈,就是想回老家看看。

广冬省简称“粤”,指代华南百越。隋唐以后,意义收窄,单指岭南地区,又称“南粤”。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于宋哲宗绍圣元年被人告以“讥斥先朝”的罪名被贬岭南,在惠州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名句。

胡元正行走在惠州的街面上,听着那熟悉的客家话,贺知章《回乡偶书》中“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一下子冒了出来,令他百感交集。从十二岁离开家乡,已经快五十年了,逝者如斯!

无论在广冬、福剑,还是在台弯、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只要会说客家话,坚持客家人“不忘祖宗言”的特性,就会互相视为“老乡”、“自家人”。客家话就是客家民系的认同标志,联结了大陆各省,乃至全球各华人地区的客家人。它还被确定为太平天国的“国语”,胡元的认同感比其他人更胜三分。

突然,一阵嘈杂的人声从前面传来,人群纷纷向街道两侧避让。一个稚嫩的童音飘进他的耳朵:“亚哥亚嫂让一让,偶要找阿爸阿姐!”

胡元还在沉浸在熟悉的乡音中,避让不及,一下就被一个小男孩撞了个满怀。他还看到一群衣衫不整的叫花子向小男孩紧追不舍,忙一把扶住小男孩,用客家话问了一句:“骂堇?”(你是何人?)

那群叫花子看到他背负长剑,又说的是客家话,悻悻地离开了。胡元这才注意到小男孩的手里除了一个七尺长的棍棒,还攥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把他带到街边的一个小饭馆,要了老佛手香黄、老黄皮豉、老药桔、达濠鱼丸、老妈宫粽球、阿嫲叫、梅菜酥、客家豆腐、萝卜粄、刀切粄,带着两个孩子慢慢地吃着。今天生意不是很好,老板看他点的菜多,便过了与他闲聊。

潮州菜天下闻名,三个人饱餐了一顿。肚子吃饱了,小男孩的身份也弄清了。他的父亲叫谢邦泽,出身寒微,力大过人,棍术精湛,武艺超群,乐于助人,好打抱不平。

1898年4月22日,法国远东舰队总司令吉戈特·德·拉·比道里爱尔海军中将率领巴斯葛号、袭击号、狮子号战舰,攻占广周湾,自拟租界。

强租广州湾后,为了扩大租界范围,派兵强占海头汛、麻斜、硇洲,又多次进攻黄略、麻章、平石等处,到处放火烧村,抢劫群众财物,欺凌妇女,强拉民夫。

海头、南柳附近各村人民,不堪侵略者的残虐,同年6至10月,以南柳为中心,团练自发奋起自卫抗法,先后3次围攻法军海头兵营,并多次与来犯法国侵略军展开激战,给侵略者以沉重打击,数百村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黄飞鸿的父亲黄麒英是晚清“广冬十虎”之一,黄飞鸿自幼跟随父亲学艺,经常到各地街头卖艺,最终成为清末民初的洪拳大师,岭南武术界一代宗师。谢邦泽喜弄刀枪就是受到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影响,还把自己的儿子取名为谢飞鸿。

这个小男孩就是谢飞鸿,他的父母亲人都在这次抗法运动中牺牲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无依无靠,沿路乞讨,寻找着自己的爹娘,从广州湾来到了惠州。

胡元知道谢飞鸿的身世际遇后,也是感慨良多,故意把宝剑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八岁的谢飞鸿看到宝剑,想到自己遭受的欺侮,就缠着胡元不放,要拜师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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