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鸡屎依旧要铲。
这便是陈简落榜以来的生活。
再也难以捡起以往的圣贤古礼来读,那他还不如在家里多做些活路,给父母分担一些压力。
“我倒是希望他不替我们做这些窝囊事儿”陈母怒其不争,好好的一个男儿,岂能一辈子窝在这小小的两亩地儿里。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连老陈家的家训都拿出来念了不知多少遍了。
“志存高远,心系天下。你看看那陈胜,蹑足行伍之间,崛起阡陌之中,一夫作难而秦灭,再看看你们爷俩,一个比一个窝囊,不就一个乡试么,又不是死了残了,一天屁都不放一个,别像那范进一样考得入魔了。你也是,闷葫芦一样的人,打也不忍心吼也不忍心,你就忍心他这样下去?”陈母很生气。
陈父蹲在门槛上闷了半天,神情复杂得憋出来一句:“媳妇,咱不是陈胜那一脉的,老祖是个文官。”
“你闭嘴”陈母瞪眼。
“还有啊,我不忍心,你又忍心得下来?”
陈母蹲在了门槛上,望着远山,春天的阳光幅散着晕在她带有岁月余晖的脸上,陈母神色悠悠,轻叹一声:“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这一个乡试,哪有这么重要,哪怕他是一个混混儿,也都还是我儿子。”
午后,天色略显阴沉
“要么忙着生,要么忙着死”陈简咧开嘴笑着望天,天上白云堆的厚重,丝毫不懂地上为什么会有尘灰。
“所以说这些哲学家还是把自己放得太高了,哪个正常人一天想生想死的,狗屁不通,你们可想过,有一些人还在家里忙着铲鸡屎!”陈简放下这本哲学书,落榜挺久了,他其实早就缓了过来。铲鸡屎也只是因为找不到事情干了,哪会有陈母想得这么复杂。
陈简在想一些事,关于平凡与不凡。
陈简从未虔诚认真对待过生活,没有试过灿烂的拼搏,没有想过让在这个世界上搅风搅雨,没有想过通过奋斗让自己盛开绽放。
他就像一棵狗尾巴草,平凡是天生,不甘是本性,可最后也只能是缓缓沉没在泥土里,后来的一根一根狗尾巴草,会将它的坟墓都掩盖掉。
可他知道总有一些狗尾巴草会烂俗的脱离原本的生活轨迹,烂俗的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烂俗的生于平凡而归于不凡。
正如所有烂俗的剧情,陈简还是烂俗的想做一棵烂俗的狗尾巴草。
有一些事还是得变了,陈简心想,他不喜欢这种难以掌控的状态。
他看了太多书,记得有一句话:人们宁愿去关心一个蹩脚戏子的吃喝拉撒和鸡毛蒜皮,而不愿了解一个普通人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
他决定不再懒了,他想做戏子。始终还是个想拥有青春的少年。
炊烟飘向天空,折映着远方的落日。
晚饭陈母做了陈简最喜欢的香菇炖鸡,另外的拍黄瓜炝白菜炒猪肝煨三鲜汤规整得摆放在桌子上,看得陈简与陈父直咽口水,即使家境小康,这样的丰盛也不是随时能享受到的。不过罕见的是,陈母没有如以往那样一边吃饭一边数落家长里短,饭桌很安静,陈简没心没肺的扒了几大口才发现父母都没动筷子。
陈简喉头一动,觉得要出大事。
“爹,娘,咋不动筷子啊?”陈简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母波澜不惊,陈父面色复杂,道:“小简,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你听了别怨我们啊。”
“你们,要说些啥。。。”
“你从乡试完到现在有半个月了吧,我们看你一天天这么个颓废法,也不是个滋味,乡试考上了又如何,考不上又如何,只要有志气都能打出一片天地,但一辈子窝在家里,就永远看不到外面的天地。你说是不?”
“所以,你们是想赶我出去?”
“世界那么大,你总得去看看。”
“我还没想好要去哪啊。。。”陈简为难。
“五日后街头的荣昌米店发几车货到府州的本店,我已经和人家商谈定了,你就借人家车一路颠簸着点没几日也就到了。”
“可我到那举目无亲的。”
“没事,你二伯开的粮油店还差这么一账房,你二伯说了,有他在,管你吃香喝辣。”
“我万一不想去府城呢?”陈简哭丧着脸。
“你年纪也不小了,对门那家的二妞挺和我们意的。”
陈简打了个激灵,他还记得对面八岁就能杀鸡,十岁就能把牛大儒打哭,身子骨比他还壮实的二妞妹子。
“人说屁股大好生养。”陈母适时补刀。
“别啊妈,我去,我去还不行吗。”陈简怕了。
夜幕覆盖神州大地,忧伤浸透他的脸。
陈母躺在床上,灯熄了,却还没睡着。
“你说简儿才十五,就这样放他出去啊,下猛药也不是这样的啊,我倒是真舍不得。养了十五年的儿子一下就到外地去了,哪个娘能受得了。”说着,陈母就想翻身起床,去告诉陈简,饭桌上说的,都是还没定下来的事,一辈子在这陈县也挺好的,她可真是舍不得,眼眶都开始发红。
陈父一把抓住陈母的手,道:“男儿总是要出去历练的,再说了,这几天简儿的状态你又不是没看到,我今天就看见他读书读着读着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咱们也别让他在家憋着了,别憋出失心疯来。”
“那简儿要是在外面有几个长短,姓陈的我告诉你,有得你好受的。”陈母说完,把头低在被窝里,声音哽咽。
陈父也是无奈,这可是他的独苗,自己也会舍不得啊,但是想起陈简诡异的笑声,下一秒,他有下定了决心。
陈简梦到了对门的二妞妹妹,盖着红盖头一脸娇羞,身材却是比他还粗壮,盘着长发戴着步摇,浑身凤冠霞帔,再看自己羸弱的小身板上穿着一身新郎官的装扮,有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他掀开那个魔性的红盖头,他猛的从这个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山外青山楼外楼,妹妹身体壮如牛。这壮如牛的二妞妹子,还是留给别人消受去吧。”陈简神色古怪,想起来今天,就是被这荤曲儿里面的妹妹身体壮如牛逗得憋不住,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他那里会知道这东西就是使陈父下定决心的罪魁祸首!
“唉,浮生若梦。”陈简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