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
绿衣女子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头痛欲裂,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无一处不痛,此人正是死而复生的白飞飞!
气力终于恢复了些,不过她没有丝毫喜色。如骷髅般深陷的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那双枯木般的手,而后又颤抖着摸过自己的胸膛、脖颈,一直到面部、额头。
粗糙的就像划过沙砾,甚至听得到手掌与脸部摩擦时的沙沙响声。白飞飞双目失神,想惊恐的大声叫出来,却只能发出沙哑难听的“咕咕”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飞飞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原来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北冥仙宫宫主秦苏儿将她的“身体”从万年玄冰中取出,施展不可思议的神通“长生诀”,将她“复活”。而今又夺去她的生机,将她变成了行将朽木的老妪。
白飞飞想笑,可是却笑不出声来;想哭,可这行将枯木的身体之内似乎连泪水都没有残存之处。
“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
怨愤、恐惧、绝望,又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么安静的死在这里吧!”白飞飞心想着。
她真的太累了,从小时候被“娘亲”的无情虐打,到沈浪的痴爱与背叛,到得知身世时的惨绝心死。原来自始自终那个“高傲”的自己,实则是何等的卑微,以至于直至身死的那一刻,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晓,她这一生到底为什么活着,还是竟只是个任人愚弄的可怜虫而已!
忘记世间所有的一切吧!就这样安静死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发现!就当作没有“活”过来,一死了之,这岂不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最好的结局。
白飞飞闭上了眼睛,内心竟有了些许的宁静!可片刻后,她的心便开始剧烈抽搐起来,“忘记!怎么可能忘记!我怎么可能忘记沈浪!忘记他!”
阴阳煞开始发作,原本就佝偻的身体因剧烈的疼痛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的就如冬日里的晨霜!
痛,死去活来般的痛!
……
不知多久之后,白飞飞微微喘了口气,发出难听的“咕咕”的声。
她知道她还不能这样死去,即便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弃了她,即将与朱七七结为夫妻,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陷于危险而不顾,就像当初毫不迟疑地为他挡了王怜花那一剑一样。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沈浪,一定要救他!”
白飞飞忽然想到了一件紧迫之事,她没有时间逗留了,她得赶往仁义山庄,她得阻止绝心,绝对不能让沈浪和那个女人相见,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救得了沈浪。
……
快活城内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快活王和朱富贵的女儿大婚在即,天下英豪又有几人不赏这个面子。虽然大婚之日安排在七日之后,但那些与快活王、朱富贵私交甚好的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住进了快活城。
沈浪这几日到处应酬,虽然有熊猫儿、朱七七等人相陪,但也着实让他这个“浪子”头痛了好一番。
不过这也是沈浪一直以来的“弱处”,他总是难逃脱一个“侠”字。所以即便再不情愿,也不能真的拉着朱七七私奔了去,这样快活王和朱富贵颜面实在有些挂不住。
更何况,他还要照顾朱七七的心思。朱七七向来喜欢热闹,而嫁给沈浪又发自内心的喜悦,巴不得全世界都能知晓,所以也确实不好随性行事。
沈浪硬着头皮在认识、不认识的宾客中应付着,耳朵里听着或真实或虚情假意的各种话语,头越来越大,他有时甚至让认为这些事情可能比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还要让他反感和畏惧。
“浪儿,大婚在即,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沈浪浑身一震,这个声音……
“师父!”沈浪惊喜交加,向声音方向看去,那里却空无一人。不过沈浪知道绝不会错了,一定是师父。师父的声音略显得有些低沉,但却极为好听。一如十五年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好像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的印记。
“你不用找我,我想出现时自然就会出现。”果然那个声音继续不急不缓的说道。
“是,师父!”沈浪没有丝毫的不悦,他知道师父的脾气向来古怪。
“你也不用好奇,虽然我平日里不问这世俗之事,不过你毕竟是我的弟子,婚姻大事我还是会出面的。”
“是,师父!”沈浪微微松了口气,他真的怕师父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毕竟她老人家对快活王可没半点好感,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将他带出仁义山庄并传授他一身高深武艺了。
“嗯。”那个声音显然很满意沈浪的态度,说道:“你且稍后,我去会会那个人!”
“师父……是!”他虽然自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对这个师父不敢有丝毫违逆。
那人听出了沈浪话中的担忧,沉默一会,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你都能和他化干戈为玉帛,我又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只是为师也不能让你在这里落了身份,受了委屈,让他快活王和朱富贵知道,他们女儿能嫁给你可是大大的高攀了。”
说道此处,那个声音突然嘿嘿一笑:“为师可是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礼物。好了,我先去了。你等我消息即可。”
那个声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似乎没等沈浪回话,便已消失不见了。
沈浪无奈的笑了笑,师父的脾性这十几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人捉摸不定。
沈浪不禁想起小时候,那时沈家刚刚遭受劫难,他一个弱齿幼儿,悲伤难过,终日昏昏,神魂不属。
那个身穿黑纱,带着黑色面具的师父便出现了,二话不说的将自己带走了去。冷家兄弟竟然一个都没有察觉。
之后的四五年,师父便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教他习武断字,谋略奇术。虽然师父性子怪癖,对他也时有打骂,但却真正爱护有加。正当他刚刚承受失去父母之痛时,这人便闯进了沈浪的心里,对于沈浪而言这样的情感何等珍贵,那些年在沈浪心中师父便早已如父母一般敬重了。
不过此后几年,那人便将沈浪赶了出来,她自己一人游戏江湖去了,沈浪即便再不愿意也没办法。师父从来说一不二,武功又高的离谱,他想拦拦不住,想追不追上。
师父还帮他改了名字,说从此世间只有沈浪再无沈岳,理由是不喜欢沈岳这个名字,听着严肃的很,与她喜好不同。
沈浪明白,其实师父是担心他用本名行走江湖,只怕逃不过快活王也眼线,同时也希望他放下心中执念,方能自在逍遥……
自那以后便没那么久能见到师父了,他师父行踪不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一次。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半年一次,这两年更是一次也未见。
今天能再次见到师父,沈浪心中自然极为开心,可又隐隐担心她老人家不会那么正经来道贺的,毕竟师父可没像他一样放下与快活王的心结。
师父虽然从来没向他说过,但沈浪隐隐觉得她老人家必然和快活王之间有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情。好在师父没有一口将他的婚事否决,要不然如何让她老人家转变心意,也够他头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