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流星落到小镇郊外时，老酒鬼立即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小黑猫也是跳到地上猛地抖了几抖。
上官丑丑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问道：“修仙者的云架都这么不干净么？瞧这一路，沙尘四起，尘土飞扬的。”
老酒鬼尴尬一笑道：“为师这不是旧伤未愈嘛，如今动动法都疼。明明还剩下筑基境的修为，为了压制伤势，平时只能动用练气境的灵力，当然不好召唤真正的仙人云架。石流星没有筑基，本是不能飞行的。好在他灵智一开，便获得了一项天赋秘术，叫做‘沙尘暴’。这也是北域大漠的土系妖兽中，常有的一项天赋秘术。
听说在北域的戈壁滩上，有一群妖兽常在春秋二季，借助风势施展这项秘术，那才叫铺天盖地，伸手不见五指了。”
上官丑丑不搭理他，嘴里依旧呸呸个不停。
老酒鬼也觉得没趣。叫石流星去寻找一处泥塘修行。自己则带着上官丑丑来到镇中最热闹处。
今日小镇正是逢场赶集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老酒鬼居中一站，双手抱拳，如同一个走南闯北的老江湖一般，对着四周穿梭的人群说道：“在场的老少爷们，我俩今天初来乍到，先向大家施礼了。咱走江湖卖艺的只为混口饭吃，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我在这里谢谢大家，先走上一个嘞。”
只见老酒鬼脸上酒糟鼻一动，顿时从鼻孔里喷出两条火柱。
周围的人一见这手艺，登时觉着把戏了不起，纷纷围了过来。上官丑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这还是修仙么？我堂堂通窍境修士竟然在这儿卖艺。
老酒鬼此时却不慌不忙地从袖子中一抽，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从中飞了出来，把小黑猫逗得眼馋，在一旁喵喵直叫。
“你叫什么叫？饿了？”老酒鬼当即屈膝蹲下，撩开袍裾从腹下一掏，在众人满是惊诧的眼神中，一只鱼缸凭空给掏了出来，一尾鲜活的鲤鱼正在鱼缸里游动着，不时跃动一下，溅出几朵水花。小黑猫眼放绿光，飞速的将鱼叼在嘴中，向一旁跑去。
众人见场面活灵活现的，甚是有趣，纷纷鼓掌叫好。
“我爷孙两人初来贵地，没了盘缠，住宿也没个着落。只能凭一身本事换几个糊口钱。各位乡亲父老，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老酒鬼对着四周作揖。
蜀国常年安定，小镇上也是好世道。虽是偏远小镇，却也是欣欣向荣。镇上的百姓日子过得舒坦，家家都有余财，此时见戏法精彩，自是将一枚枚的大蜀钱币丢在地上。
老酒鬼一个眼色使下，上官丑丑就灰头土脸的矮着身子捡起钱来。这小子虽然不是貌比潘安，但模样也还过得去，经过水法修行后，出落得越来越是帅气，在人挤人中，不时有几个漂亮的小媳妇对着上官丑丑评头论足的，让他好不尴尬。
就这样一天就过去了。到了晚上，老酒鬼趁着集市上的烧腊店还未打烊，买上一壶好酒就和上官丑丑吃喝起来。
上官丑丑不禁问道：“修仙者不是应该吃仙果，喝仙酒吗？你怎么却是荤素不忌，仙俗不分呢？”
老酒鬼哈哈一笑道：“修仙之人，为什么修仙？”
上官丑丑摇摇头。
“修仙求长生只是一个托辞，说到最后都只是一个‘贪’字。修仙之人能忍住小处的不贪，是想要贪更大的，这就是舍小就大。修士修行求长生，就是想要获得无尽的寿命去享乐。”老酒鬼冷哼一声道：“要知道欲无止境，这世间的吃喝嫖赌就是欲望发泄的方式。老夫重伤在身，不知能活多久，如果绝情弃欲，不贪这口吃喝，那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了此残生的好。”
“如果你没伤在身……”上官丑丑抓住话头问道。
老酒鬼喃喃道：“没伤在身？我……我……”老酒鬼怔在当场，待他重新反应过来后，已是半炷香过去了，他眼疾手快的截住上官丑丑正往嘴里塞的鸡腿，说道：“修家筑基之前不能完整的吸取天地元气，还可以食用凡间食物补足体内所需，但也不宜多吃了。”
待老酒鬼酒足饭饱后，两人在镇上找到一个小客栈暂住。收拾妥当后，老就鬼当即让上官丑丑学习变戏法。
上官丑丑却是伸伸懒腰摆摆手道：“我还不如去赌场赌几手了，比这有意思。”
“少用转运石去做那些事。”老酒鬼怒道，他也不多说，只是拿起一张纸，将剪刀贴上，飞快的裁剪出一幅图形：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分明是一只凤凰。老酒鬼将凤凰放在桌上，手中红光一闪，凤凰真如活了一般，鸾鸣凤啼，顾盼之间，尽显祥和之气。可这只“凤凰”并没有维持多久，飞舞之时突然就四散崩开，化作一团火焰，将两人面前的桌子给烧了。
“这就是本门幻术？”上官丑丑见到大惊不已。
“本门之法，由象入道。”老酒鬼说道：“我曾给你提过，在滑稽老祖那时，本门的功法就只剩下正统传承了。本门传承虽然在冲境修行时多有妙处，但是修持的灵力却并不出众。
在遇上那些灵力雄厚的敌人之时，如果只是硬拼灵力，常常难以自保。滑稽老祖为了本门长存不倒，苦心孤诣之下，创造出不少能够加成灵力的秘术。‘剪纸成象’是一样，‘戏法斗战’也是一样。这些斗战秘术配合着本门幻术。嘿，即便是遇上十个灵力比自己高强的，也无须畏惧。就算不能战胜，至少自保有余。
这些凡间戏法就是‘幻灭斗法’的基础所在啊。
修仙界并不安全，杀人夺宝的事情是层出不穷的。这些戏法学不学就看你了。”
上官丑丑赶忙点头，有好处的事情能不上吗？保命之法，重中之重啊。
“凡间戏法能增强你对幻术的领悟，但你也要记住，幻术非真。说到底幻术靠的是攻心。不过只要领悟到幻术真谛，便可成就幻家大道。施法之时，能够由幻入真，亦幻亦真。甚至不用施法斗战，仅凭幻术便能吞噬人心。
当年我修行时，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自是没有领悟出幻术真谛，更别谈这些高深的幻家道法了。唉，人在志得意满时，最容易骄傲，连在阴沟里翻船都不知道。你可别走我的老路啊。”老酒鬼对着上官丑丑连番告诫，方才教导幻术。
上官丑丑在练气境修行时，已将自己的身体练得灵活之极。而戏法中的变幻手法，都需要灵活的身体才能做到。怪不得当初老酒鬼给的帛绢，既要炼体又要练气，原来真是一脉相承的。
从那以后，老酒鬼每到一处小镇，就闻着酒香，直奔城中酒铺，日日饮酒。只有一个少年每天一大早就直奔闹市表演戏法，到了晚间，他还要学习各种奇妙的幻术窍门。
但他在练习戏法之时，也渐渐地对幻法多了几分心得。只是每天在闹市中被许多羞涩的小媳妇盯来盯去，功法的进步有限，脸皮倒是先给炼厚了。每天过得也是充实有趣。
蜀国小镇民风淳朴，没有豪强欺压百姓，也没出现什么需要少年行侠仗义的事情，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安宁的。
如果少年再往稍大一些的小城去，就会看到蜀国多年未展开的募兵令，已经张贴到各个城池之中。城池里的县令大人每天都忙忙碌碌的，衙门里的差役们也全都出去招募乡勇民夫，号召百姓当兵为蜀国效力。
只是蜀国太平久了，民间百姓还没有察觉出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一晃间三月过去，老酒鬼为遏制伤势，丹药服用得更多，饮酒量也大了不少，每天红肿着双眼，打个呼噜都是满屋酒气，已经少有时间与上官丑丑交流修法心得。
这日老酒鬼刚刚睁开眼睛，正要掏出丹药‘不醉不归’，可一摇晃酒葫芦就是叮当直响。老酒鬼一拍脑门，皱眉一叹：“看来得马上动身寻找药材了。”
转头看着一旁正将十来个鸡蛋往身上藏的少年说道：“不必再去集市了，今天我们择道向西南走。”
“往哪儿去啊？”上官丑丑问道。
老酒鬼一翻就起身，也不洗漱，径直朝外走去，扔下一句话：“哪儿人少，就往哪儿去。”
这次也不叫石流星施展“沙尘暴”。老酒鬼步行在山间小路上，脚步踉跄，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似的，但他速度极快，边走边说道：“升仙诀中，第六百字后记载着一条斗战秘术。你试着练练。”
上官丑丑“哦”的一声，转念间将口诀默默念叨起来，却忽的想起什么问道：“师尊，为什么我的记性这么好？”
老酒鬼头也不回，笑道：“天水主智，你的练气功法本就是水法衍生出去的，追求的就是灵动机敏。一进通窍境，智慧开明，记性当然好了。知道为师待你不薄了吧。”
上官丑丑一叹道：“是呀，一入门就叫我学‘垂涎欲滴’。你这仙门就是围城啊，城外的恨不得闯进来。城里的觉着难受，恨不得冲出去。”
老酒鬼哈哈一笑：“功法名字是不怎么响亮。可却有无穷妙处，过几日带你去修仙坊市之中，你就知道法诀为什么叫这名字了。”
上官丑丑见老酒鬼说得振振有词，但还是不信，心想着功法口诀，口中念道：“水漫金山。”
当即依照口诀运转体内元流，眨眼间，一圈水墙从脚底成形，直直漫过上官丑丑的头顶，方才止住。
上官丑丑眼中略带喜色，依照口诀加速运法。却见那圈水墙忽的紧缩，将全身包裹得紧紧的。是挣也挣不脱，绷也绷不坏，加转运功反而越收越紧，气都喘不过来了。
老酒鬼觉察着不对，转头一看，轻蔑的看着他道：“你这也能叫‘水漫金山’？这是作茧自缚还差不多。”当即指点着上官丑丑重新调转体内元流，元流转动间牵动着元气，重新掌控着运转法门，总算是将水墙解开了。
上官丑丑又摸索良久，总算是做到收放自如。走在路上时，他忽然起了一个坏心眼，将水墙朝上一抛，立时就套中了老酒鬼，随即一收将老酒鬼牢牢困住。
还不等他开心片刻，老酒鬼掌中赤红火焰翻卷，一束巨型火流从手上钻出，绕着老酒鬼流转一圈。呲溜溜一声，老酒鬼身上蓦地浮起一层水汽，身周水墙已被蒸干。
而赤红火焰反击而出，于空中宛转逆袭，攻身而上。上官丑丑“哎哟”一声，却见火流已经在鼻尖前停了下来。
老酒鬼笑道：“水能克火不假，但火多之时，照样能将水蒸发。五行之道相生相克，相依相存，变化之道，存乎一心。你以后修行日深，自会明了。”
“哼，没用的秘术。”上官丑丑冷哼道。
“‘水漫金山’虽是修界中许多修士都会的低阶秘术，但却是最基础的水法困敌之术。只要将敌人捆缚在旁，使其不能动弹，不就任你施为了，怎么能说没用。”
上官丑丑嘟囔道：“敌人灵力强过自己，那不就是没有用么？”
“上官养正！”老酒鬼难得的郑重其事的说道：“修仙之道，切莫只在一旁闲言碎语，不知身体力行。要知道铁杵也能磨成针，就算是最简单的秘术，修行至深也有无穷威力。修士中哪有像你这样，这种秘术看不上，那种秘术也瞧不起的，今后不许再这般无知幼稚。
‘水漫金山’虽只是一招粗浅秘术，但秘术如果修到高深处，别说是困住小小的金山，就算是再引洪荒入世，淹没这片大地都是可能的。再说了，秘术并非谁都拥有的，你以为人人都能学啊。修界中有不少散修还没学过秘术了。”
老酒鬼轻呼一口气道：“说起秘术，得给你多说说。
大多秘术都是用在斗战之中。秘术分低阶、中阶、高阶，还有在高阶之上的巅顶秘术，以及传说中的五行至术。
用于斗战的秘术中，低阶秘术还算常见，中阶秘术就只有门宗的嫡传弟子才能够修行。而高阶秘术必定是底蕴深厚的宗门才有。
巅顶秘术必定是门宗的镇宗之宝，那才是真正的秘术。而五行至术，你就别去想了。
至于那些用在炼丹、炼器、炼符的秘术则是稀缺秘术，有的修士可能一生都不会见识这类秘术。”
上官丑丑听得暗暗点头，原来秘术还分这么多门道，立即问道：“那我就先学学百象门的巅顶秘术吧。”
“你？你不行！就凭你也想使用巅顶秘术？”老酒鬼望着上官丑丑摇摇头道，“你的灵根还没有定型，全身经脉虽然尽皆通畅，却只是比起一般修家更容易修行，还远不能称作资质上佳。凭你此时的资质，恐怕使出巅顶秘术，便会立时精力透支，委顿在地，爬也爬不起来了。”
“那资质上佳是什么？”上官丑丑很是不满的问道。
老酒鬼说道：“你的灵根处于中等偏上，而灵根上品才是资质上佳。在上品灵根之上还有数种异灵根。给你举一例吧，在水行灵根中有一种变异灵根，名为冰灵根。冰灵根修士使用秘术‘水漫金山’时，能够将此秘术转化成高阶秘术，名为‘冰封万里’。如果灵力足够，施展冰封万里秘术时，甚至能让大地重回雪国。据说当年有一位叫做梅傲骨的高人，就在炽热的南蛮之地，使用出‘冰封万里’，瞬间大地冰封。想必这位傲骨先生也是冰灵根。”
上官丑丑听见此话，心中暗自生畏，我真的应该好好修行，将来若是能在举手之间，便可颠覆一国，那柯国公还敢无视于我么。蜀国的护国仙师是筑基境，那我就修至筑基境再去找他算账。
老酒鬼当然不知上官丑丑此时所想，只是继续道：“所幸有转运石不停的淬炼着你的身体，再加上你修行水法，今后转运石之力只对你体内水行灵根进行淬炼，或许你也能得到冰灵根，甚至还有那……那意想不到的收获啊。”
上官丑丑立时挺胸抬头。
老酒鬼见上官丑丑被自己几句话说得一脸上进，不由老怀大慰，却听上官丑丑囔囔道：“根本没有嘛，什么都没感觉到，怎么就改变我了。”
“不知道什么叫潜移默化么？转运石就是在你不知不觉间改造着你。”老酒鬼一吼，上官丑丑也不再辩驳，只是低头修行。
老酒鬼心中暗道：“意想不到的收获，嘿，或许真能淬炼成那传说中的‘至水灵根’也说不定，只有这种灵根才能使用五行至术。当年万源老祖就是这种灵根啊。有这灵根就能找寻到‘天一神水’、‘九元寒髓’、‘梵净淳气’这等神物。如果将之用来易筋换髓导气。老夫今生就算不能破境升仙，也能靠此成为一界法仙了。苟延残喘到如今，或许……或许这就是老夫今生最后的希望。”
老酒鬼见上官丑丑在一旁细心感悟着秘术“水漫金山”的运用之道，心中一笑，这种传说中的事情，想那么远干嘛。
老酒鬼心念一转，朝上官丑丑一脚踢过去，囔囔叫道：“丑小子，将这招秘术修完，就给我修行‘镜花水月’秘术，修成之后，才算是踏上‘幻灭斗法’的门槛。别在这儿磨蹭，快点儿，再快点！秘术需要勤修苦练才能掌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