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看也无妨。”上官丑丑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看着偏厅虚掩的门,收起装宝的铁盒就朝里走去。
见到上官丑丑走进房间,岳不赖虽然瘸着腿,也还是硬撑着站了起来,恭敬的对上官丑丑作揖鞠躬。
“上官小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本来木已成舟的事情,我仍想着要扳回一局,没说的,这就是在耍无赖。也是这些年里我的斗志消磨殆尽,没有年少时的血性了。”岳不赖面带惭色的解释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再拐弯抹角的了。”上官丑丑不知这个中年汉子前倨后恭的是要做什么,很冷静的说道。
岳不赖点点头,斜靠在椅子上,把左脚假肢往上一扳,其上竟然还有一道机括。
岳不赖按照一个特定的弧线用手划下,然后重重一敲,机括应声而开,却见整个假腿一分两半,完全拆开了。岳不赖把机括的零件完全剥离,里面只剩下一件用着不知名的皮革包裹着的东西。
岳不赖将手放于皮革尾部,猛力一抽。
整个偏厅登时被一道幽绿光芒笼罩。光芒大放后,又渐渐隐没,最后只剩下浅浅的一层,还缭绕在岳不赖的手掌之上。
岳不赖将手掌摊开,掌中躺着一柄小小的匕首,长度不过掌宽,比锦绣城里铁器铺中常见的匕首短了足有一半,怪不得一只手就能握住。岳不赖将匕首置于琉璃瓦下。阳光从琉璃瓦中透入,直直的射在匕首之上。
上官丑丑上前一步,只见匕首上面也有一颗泛着绿芒的珍珠镶嵌其中。那枚珍珠和玉簪上的极为相似,在阳光下也是绿色光团聚起,刹那分为两半,一半形成一个‘午’字,另一半同样是个‘卒’字。
此次珍珠上浮现的正是‘午卒’二字。
上官丑丑心中不由一讶,与岳不赖拿出的玉簪仔细比对起来。
匕首与玉簪都泛着一层浅浅的绿光。两者之上都镶嵌着珍珠。珍珠的大小色泽完全一样,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
而玉簪上浮现的是‘酉卒’,匕首上浮现的是‘午卒’。上官丑丑眼珠一转,不由联想到十二生肖。
十二生肖在民间又叫做十二地支,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
一天中的十二个时辰,也正是以这十二个字作为标记的。午字与酉字都是出自十二字之中。
岳不赖示意上官丑丑可以将匕首拿去仔细观察。
上官丑丑立即接过,可刚一捏着匕首的把柄,就觉得上面有些发烫。而当他轻碰匕首刀刃,险些将匕首脱手扔出,这把匕首竟是热气逼人。再次触碰,仍是如此。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常常听人说凡是武器,都是杀生之物,天生就有一股冷意。若是见了血的兵器,往往都会沾染上几分阴气,刀刃之上必定是寒气逼人的。可这把匕首却恰恰相反,犹如在夏日午后经太阳暴晒过一般,如果再烫几分都可以用来烤红薯了。
上官丑丑满是疑惑,却还是嬉笑道:“呵,玉簪上的看来真不是一个‘醉’字了。玉簪上的是酉卒,匕首上的是午卒,莫非那位醉仙子还是个当兵的,什么时候咱们蜀国也有女子从军了?”
岳不赖赶紧打断他胡说八道,一本正经的说道:“上官小兄弟,我既然已经把最后的秘密都摆出来了,自是不会再隐瞒你什么。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一定会给你交待清楚的。你仔细听就好了,别胡言乱语的。”
上官丑丑不禁一阵尴尬,讪讪的说道:“那好,你请说。”
岳不赖点点头道:“那我先说怎么遇上这两样东西的吧。”
岳不赖捋了捋思绪,开始原原本本的说起两样东西的来历。
当年在飞虎山下的小镇之中,岳不赖真的救过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头。救起之后还耐着性子,好好的服侍了大半天。后来见老头已经缓过气,岳不赖摸索着怀里的骰子,忍不住又想去赌了。
飞虎山下的小镇不是一个繁华的城镇,整个小镇中只有一家简陋的客栈。
客栈是掌柜的一家人在打理经营,掌柜是老实生意人,没有因为整个城镇就一家店就欺负客人。他的店里总是收拾得干净舒适。前院做成饭馆,方便旅客打尖吃饭。后院改做客房,方便游人歇脚休息。
岳不赖离开客房,斜挎着银囊,手里把玩着骰子,一摇一晃的走进前院,正好瞧见掌柜的小儿子还在店门前忙着擦桌子。
岳不赖立马叫住他,打赏给他一贯铜钱,叫他帮着照顾一下老头,自己则急不可耐的出去赌一手了。
这一赌就从日头高悬的中午,赌到第二天夕阳西下。总算他的良心没被狗吃了。赌着赌着,突然就记挂起老头,又赢了一局后,才心满意足的收起银子,离开了赌坊。在回去的路上还悠闲的买了两袋酱牛肉和一壶烧酒。
一进客栈,就见掌柜在前院亲自传菜,忙得不可开交。
“你家二小子怎么不来帮忙。”岳不赖上前搭话道。
掌柜满脸堆笑道:“不知道那小子今天跑哪儿野去了,客官你稍坐,要是等不及,直接到后厨给我婆娘说你要吃啥,马上就做。”说着就跑到另一桌忙去了。
赌了一整天,岳不赖也真有些乏了,看看手上的牛肉和烧酒,也不在前院里等饭菜,晃晃悠悠的就往后院走去。
此时太阳完全下山,天上的白云承接着西边最后一缕余光,在天际浮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光辉。
借着天上的这抹余光,即便没有蜡烛,也可勉强认路。
岳不赖摸索到自己的那一间房,推开门朝前一走,险些就给绊倒。只见一个人倒在门前,岳不赖先是一惊,还以为老头儿滚在地上了。赶忙将地上之人扶了起来,刚一触碰就发觉此人决非老头,随即感到此人身体冰凉,浑身都是僵硬的。
岳不赖陡然心中一寒,吓得立即把人丢回地上。他抖抖索索的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在空中晃了两晃,火折子上闪现出明亮的火星,借着火星的微光,岳不赖顿时看清倒在地上的分明是掌柜的小儿子。
一探鼻息,这小子已经死去多时了,岳不赖只觉头皮发麻,心都要炸开了,正要呼喊,却被一人严严实实的捂住嘴,旋即就感到脖子上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不觉得疼,只是烫得难受。
岳不赖听得脑袋后面一阵吸气的声音,就像是在开饭前,深深吸一口饭香的那种吸气声。但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中听见,只觉心底发凉,浑身冷飕飕的。
好在后面那人在吸气之后,就将抵在岳不赖脖子上的东西给收了起来。
“气息很像,是你把我带来的?”那人声音嘶哑,但却嘹亮,就像锯子在锯木头的同时,另有一把刀架在锯子上打磨一样。
岳不赖被声音弄得耳朵生疼,也不知是被声音震的还是刺的。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思维,已猜到背后之人很可能就是老者,赶忙应道:“是,是!我可是用人参给你老续的命啊。”
“哼!”那人语气冷冷的说道:“就因为你用人参,我差点被地上的小子给害了。财不外露都不懂,真是个棒槌。”说着就把岳不赖放了,顺道捡起岳不赖买的牛肉大口嚼着。
岳不赖回头一看,心里又惊又奇,人参的效果也太好了吧,此时的老人中气十足,哪有一丝病怏怏的样子。
记得昨日老人才刚缓过一口气,身体还不大稳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可这会儿竟然能大口嚼着牛肉,大口喝着烧酒。动作流畅,恍如青年。
蜀国本就盛传仙家故事,岳不赖从小就听过无数仙家传说,在耳濡目染之下,情不自禁的就把老人当做仙人。
“这位仙家定是故意装死考验我,好方便接引我升仙而去。这不是仙缘是什么。”岳不赖赶紧压下心头激动,就势跪在地上大拜道:“老神仙,我总算见到你啦,收我做弟子吧。”
“你就这么肯定我就是神仙?”老头歪着脑袋,斜着眼睛奇怪的瞧着他。
岳不赖不敢抬头,虔诚的匍匐在地答道:“你老要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转眼就好得这么利索。”
老头低头思索片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遇见我的?”
岳不赖表情越发虔诚:“小的是在昨日黎明,天刚微亮时,在飞虎山下竹林之外见到老神仙的。”
老头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怎么不觉得我是鬼呢?”
岳不赖悚然一惊,赶紧把头埋得更低,显出一副极度虔诚的样子,肚子借此紧紧贴在地上,感觉到“太极阴鱼玉”仍是贴身而藏,心中大定之下,笑呵呵的答道:“你老人家仙风道骨,白发飘飘,气度不凡,怎么可能是鬼呢?”
“谁说鬼就不能仙风道骨了,不过我似鬼不是鬼罢了。”老头把酒吞下,正往嘴里送肉,突然想起什么,眼睛瞪得圆圆的高喝道:“你刚才说什么?白发?”
也不等岳不赖回答,老头把头上发箍一取,头顶白发蓦地飘散开来。老头脸上陡然变得惊恐狰狞,惨叫一声,真恍如恶鬼一般。只听他喃喃自语道:“须发成银,阳气散尽,阴元不补,大限将至了啊……”
老头一时之间竟然呆在了那儿。
岳不赖见老头如此狰狞,也不敢靠近,只是匍匐地上不发一言。
一间小镇客房,一个似鬼的老人发着呆,一个强壮大汉匍匐在屋中,一具尸体还躺在门边,偏偏今晚凉风习习,屋中蜡烛似灭不灭,一时之间,屋中情形煞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