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佛寺的桃花已经凋谢了,偶尔还可看见星星点点的花苞,可是寺院西边的杏林此时却是桃羞杏让、花红叶翠的最好时节。陈否极拿高萱的相机给高节和孙女一连拍了好多照片,也请路人给自己和老人拍了几张合影。高节说,寺院的后山上原来有座大殿,上世纪60年代发生了一场火灾,烧死了好多和尚,此后就再没有重建。我几前年还从废墟里捡到过一块木片,上面有米芾写的“空山不见人”五个字。陈否极说,这个木片我见过,就在市博物馆里。高节沉吟半晌,摇摇头说,那不是我交给文管部门的那一块,真的被一个唱戏的拿走了。高萱觉得奇怪问,为什么被唱戏的拿走了呢?高节说,那唱戏的是某个大人物的朋友。陈否极感觉到了高节的义愤填膺和无限惆怅。
“只有门上的这些楹联还是真的,它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啊!”高节指着门两侧的木质牌匾说,“现在的人都不大喜爱这些东西了,可这是中华民族的文明符号啊!你看,木匾这样破,还有烟火熏燎的痕迹,应该是多年都没有人管理了!”老人哀叹不已。
苏玥打来电话说饭已经准备好了。高节说那就回吧,别让小苏久等了。
高节这是第一次来渭洋佳苑,虽然他的儿子是这个公司的最高领导,可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老人一直就没有来过这里,再加上高健的严法峻律,知道底细的司机和秘书都不敢贸然逾越,几乎没有人认识这位黄发鲐背的老者。院子里绿阴成幄,春意盎然,高节看着不时点头称赞,他说,这地方60年前还是一片河滩,原先叫沙嘴坝,民国时是处决死囚的地方。也许老人专注于追忆往事,没有在意此话的吉凶,可是陈否极听后心里不禁一颤。高节说现在都变成花园了,人定胜天,也不是不无道理啊!
不巧在楼口遇见了风尘仆仆的邵主任,他看见陈否极推着一位老人,想当然地说,是你老丈人啊?陈否极未置可否,嗯嗯啊啊搪塞了事,可首席专家却不依不饶,他又摸了一下高萱的头发说,还真像你家苏玥,她妹妹吧?高节说是他姑娘!惊得邵主任眼睛里出血,他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一方面,陈否极他们都上去了,另一方面他觉得这话不能说:苏玥不是不能生小孩吗?孩子都这样大了?
苏玥老早敞开门站在外面等着,一看高节坐着轮椅从电梯里出来,就急忙迎上前扶住,和陈否极一起推进去。高萱一进门就要换拖鞋,陈否极说别换了,地板本来就脏着呢。可是高萱还是换了,她说,叔叔,你家的房子和我爷爷的一样大!苏玥说,还是你爷爷的房子大,今天认下门,以后可要常来啊!高萱说,真的吗?我妈妈不同意怎么办?陈否极说,只要你好好学习,不惹大人生气,你妈妈会同意的。
苏玥盘子里端过来一个热毛巾,让高节抹脸擦手,老人看出是一只崭新的白毛巾,心里很是感动,小苏,你是个有心人啊!
餐桌上很快就摆满了十几盘菜,都是苏玥悉心为高节做的。老人眼眶有些湿润,太麻烦你们了,你们这样我下次还敢来吗?唉,还有什么下一次呢!
陈否极说,你老难得来一回,这没有什么,我们还盼着你能够经常来呢!
“健健不让给人说,他最近可能要调走了,这孩子的公事我从来不过问,他也不给我说,可是我知道他要离开你们公司了,唉,像陈老师这样好的人,他也没有早点提拔一下,惭愧啊!”高节说。
陈否极忙说,董事长对我已经很关照了。
“高老,董事长要调到哪里去?”苏玥急问。
“大概是省上哪个厅局级单位吧!”高节夹了一块总督豆腐,这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