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怪，受死吧！”
秦天宇和小黑驴多年生死之交，早已形成了深刻的默契。两人冷叱一声，挺起手中长剑，身形暴射而出，同时出击。
小黑驴浑身妖气绽放，滔滔妖灵力如长河奔腾，刹那间汇聚到桃花剑上：“桃花五式之落花如雨！”
小黑驴生性风流倜傥，喜爱桃花，自称桃花剑神，从花开花落中汲取灵感，创出了一套最适合他自己的剑招，共有五式：春风十里、四月芳菲、一剑飞花、落花如雨、冷月花魂。此时，桃花剑展动开来，剑光如雨，迎风洒舞，仿若桃花片片飘飞，刺目绚烂，气势磅礴。
“大明剑法，长夜未央！”
秦天宇双眸中透着冰寒彻骨的杀意，挥剑直劈，罡风纵横，剑气凌厉逼人。长剑如虹，爆发出一片五彩的光芒，璀璨如皇宫的夜色。
大明剑法，经过大明宗一代代前辈宗师的完善，已臻至化境，与道门的道剑残招、阴阳两仪剑法、音尘谷的无尘剑法、辟地剑派的辟地剑法、飞仙阁的飞仙剑法等八种剑法，并称天下八大剑法。
“哈哈，就凭你们，也敢跟我作对！”玄阴子的眼睛闪闪烁烁，如同鬼火一般，体内的魔灵力混同着仙灵力，疯狂涌动，显得格外诡异，紫血幡和极品灵剑同时大放黑光，“万鬼阴煞！”
紫血幡迎风怒展，玄阴子一剑挥出，阴风惨惨，冥雾弥漫，幻化成万鬼齐出，尖叫哀嚎，凄厉刺耳，使人如坠地狱！
“铛！”三道剑影撞在一起，火星四溅，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锋声响起，异常的洪亮。
秦天宇和小黑驴吐血抛飞，右臂一阵发麻。玄阴子连退数步，却没有受伤，眯着眼睛邪笑道：“嘿嘿，你们就这点能耐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接住几招！”
秦天宇和小黑驴相顾骇然。他们双战玄阴子，没想到竟还是不敌，若非有下品魔甲护体，只怕便要身受重伤。摄魂噬血大法，端的凶厉至极！
“不管了！燃血，妖之殇！”
小黑驴咬牙结印，开始施展传承记忆中的禁术。几乎所有的妖族都拥有传承记忆，它通过血脉传承，包含了各种修炼功法。一般而言，品秩越高的妖兽，所拥有的传承记忆也就越强大。
燃血禁术，以燃烧自己的血液为代价，强行提升实力。它的种类很多，修习难度、威力也分很多层次，三品灵兽即金丹妖兽以上的妖族，几乎都会这种用来拼命的两伤禁术。妖之殇，就是一种比较高级的燃血禁术。
妖之殇禁术施展，小黑驴体内的血液疯狂流动，开始燃烧起来，顿时气息大涨，全身竟变得有些透明，隐隐可以看出骨骼、筋脉等等。
“桃花五式，冷月花魂！”
毛发乱舞，遮住小黑驴的面庞，长长的驴脸上充满了阴冷死寂的气息。一剑缓缓刺出，空间竟诡异的扭曲起来，剑意是那样的凄然，那样的哀怨，好似在讲述一个凄婉动人的故事。1
月亮冷下去了，星光黯下去了。宿命的寒风呜咽，吹彻；亘古的夜空冰冷，如墨。
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2
花瓣已零落成泥，那人已乘风归去。桃花是否还会再开，那人是否还会归来？纵是明春再见，花更好，隔年期；纵是他乡重逢，人陌路，识不识？3
剑影如幻。人生，亦如幻。
“大明剑法，龙腾九天！”
秦天宇双手握剑，奋力劈斩。紫光暴涨，未央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啸，顿生一道十多丈长的紫色剑芒，沛然浩荡。长剑破空，紫虹疾飞而去，犹若一条紫龙腾越九天之上。
剑气凌然，劲风凛冽。真龙一怒，直欲撼动天地！
龙腾九天！
“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玄阴子脸露狞笑，“九阴黑风斩！”
怪吼声中，他挥动灵剑，如旋风般斩落。黑光闪耀，魔气如海，这一招，分明是太阴剑法中的“九阴天风斩”变化而来，再配合紫血幡招展、万千厉鬼呼号，更是恐怖万分。
“轰！”
金铁爆鸣，震耳欲聋。秦天宇和小黑驴虎口震裂，鲜血狂喷，玄阴子身遭重击，胸膛被轰出一个血口。双方竟拼了个旗鼓相当，同时向后倒飞开去。
“杀！”
秦天宇和小黑驴心意相通，甚至无须眼神的交流，身形再次前冲。玄阴子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怪叫着挥剑迎战。三人剑来剑架，扭杀在一起，好像根本不知疲倦。
气浪迸飞，地动山摇。
秦天宇剑击如狂，白发如魔乱舞三千。
小黑驴蹄剑飞扬，几乎要将凌霄踏碎。
玄阴子回旋冲击，周身万鬼凄厉呼号。
“邪星勾魂！”
玄阴子一声尖啸，祭起极品灵剑和紫血幡，爆发出炫目的光芒，如同一颗妖异的星辰瞬息绽放，将万千鬼魂尽数吸纳而进。秦天宇和小黑驴只觉一阵心悸，那宛若狂涛巨浪般的气机，令他们胸中气闷不已。灵魂受邪星勾引，竟似要破体而出，两人心中大骇，连忙稳住心神。
玄阴子面无表情：“可以结束了！”
意念一动，他操控着邪星划破虚空，携雷霆之势，笔直地砸向秦天宇。大惊之下，秦天宇已不及变招，只来得及横剑挡在胸前。
“老大！”
惊呼声中，小黑驴奋不顾身地扑出，挡在了秦天宇的身前！
“嘭！”
可怕的邪星，正面击中了小黑驴！
秦天宇几乎已经惊呆：“老黑！”
桃花剑“咔嚓”一声折断，小黑驴悲声长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接着撞到了秦天宇，然后，一人一妖被邪星裹挟，足足倒飞了数里之远，撞倒无数树木，终于跌落尘埃。
“老黑！”烟尘飞散，秦天宇抱住小黑驴，急切呼喊。小黑驴微微颤抖，妖躯血肉模糊，浑身骨头都已碎裂，鲜血不要钱似的狂涌，流到地上，渗进土里，染红了秦天宇的衣衫。
“老大……我们……来世……再做兄弟……”
小黑驴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他替秦天宇挡住了这必杀一击，已经五脏破碎，七窍流血。他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头一歪，失去了呼吸。
“老黑！老黑！”秦天宇声音哽咽，拼命摇晃小黑驴的尸体。小黑驴躺在他的怀里，嘴角挂着恬静的微笑，像个安然睡去的孩子。
他已不会醒来。
秦天宇悲痛欲狂：“老黑——”
自从相识以来，两人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小黑驴已不知救了他多少回：那年在万松岭，他连战三十多名飞仙阁弟子，身受重伤，是小黑驴，赶来杀退飞仙阁的高手；那年在西域沙漠，身处绝地，危机重重，又是小黑驴，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那年在天荒山脉，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还是小黑驴，背着他们一家三口，冲出重围……
今天，小黑驴本已不必回来，但是，它依然义无反顾，就算是死，也要来救他。在生死关头，它为他挡住了这一剑，只留给他一个深沉的背影。于是，它死了。它走得那样安详，在它的兄弟的怀里。
他的兄弟，为他而死！死在了他的面前！
“啊啊啊——”
他缓缓站起，仰头狂啸，手里紧紧握着长剑，雪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染透。
秦天宇凌然而立，双目通红，直直地望着前方站立的玄阴子，一字一顿地说：“老贼，我要杀了你！”
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嘿嘿，真是一对好兄弟，有胆你就放马过来吧！”玄阴子桀桀怪笑，“这次，该轮到你了！”
“老贼纳命来！”
秦天宇举起长剑，疯魔般地冲向玄阴子。未央剑的光芒，前所未有的闪亮！
剑，大开大合。
风，纵横呼啸。
秦天宇一次次被震飞，一次次摇摇晃晃地站起，一次次冲杀，冲杀，再冲杀。在他以命搏命的打法下，玄阴子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却依然稳占上风。
秦天宇满身鲜血，有小黑驴的，也有他自己的。他不管不顾，似乎已失去了感知疼痛的能力。
“嗤——”
终于，玄阴子的剑，刺穿了秦天宇的小腹。
拔剑。
鲜血四溅！
秦天宇瞪圆了双眼，拼尽全力，想要将未央剑刺进玄阴子的心窝。长剑艰难地前递，一寸一寸地伸过去，却在离玄阴子不及半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握剑的手，无力地垂落。
秦天宇，仰面倒地。
“小海，没有我，你可一定要好好活。”
临死前，秦天宇一声叹息。
他一心想着报仇，想着光复大明宗，却壮志未酬身先死。他本来还想亲手杀死梁天道，可是，他已经不能够了。
从此以后，不过才十二岁的秦沧海，就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了。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秦天宇是多么想看着儿子长大成人，看着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死了，他不后悔。
他早已不害怕死亡。十多年前，在天荒山，能捡回一条命，他已足够幸运。
他只希望，小海能好好活下去。
…………
风萧萧，彻骨寒。
狂风卷集着乌云，吹过莽山，吹过林海，吹过原野，吹到无尽遥远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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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冷月花魂这一招的剑意，其实就是《红楼梦》里宝玉和黛玉的故事。他乡陌路重逢，其实说的是在黄泉路上重逢。
注2：引自欧阳修的《浪淘沙》。
注3：“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引自《南柯子》：“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上阙是探春作的，宝玉作的下半阕我特别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