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一天,他和龙潜月在山里玩捉迷藏,龙潜月先藏了起来。按照约定,一炷香之后,李紫玄便开始找她。
李紫玄找过了河谷里的所有石头缝隙,找过他们经常玩耍攀爬的古树,甚至潜入几米深的水潭……可是都没有龙潜月的身影。
于是他大喊道:“月师妹,你出来吧。”
“月师妹,我认输了,你出来吧……”
李紫玄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却一直没有龙潜月的回应。
后来,突然传来一声狮吼,他急忙循声找了过去。眼前一头满头鬃毛的狮子,脖子上拴着铁链的,正对着一个石洞张着它那血盆大口,用力地咆哮着。狮子后面有三五个八九岁的孩子,其中有一个气质突出的是聂云鹏,也正是他牵着雄狮脖子上的铁链,这铁链被这猛兽拖着,不断剧烈抖动,铮铮鸣响。
李紫玄走过去,很礼貌地问,“你们看到我师妹了吗?”
这是李紫玄和聂云鹏第一次相遇,彼此都还年幼。
聂云鹏带着倨傲的口吻说:“我知道你,你是李紫玄,你师父是个破鞋,是我们剑门的败类!”
李紫玄笑着问:“我是李紫玄,我师父是‘灭霞’,什么是‘破鞋’,‘败类’又是什么意思?”那时候,单纯地他还不懂得这些骂人的词语。
“哈哈哈哈……他竟然听不懂我们在骂他。”旁边孩子顿时掩口捧腹,大笑不止。
聂云鹏指着李紫玄说:“那你知道什么叫‘傻瓜’吗?”
李紫玄敛了笑容,终于明白了他们是在取笑自己和师父,但因为白夕若时常训诫“不可同门相欺”,他压抑着气愤,转身将要离去,聂云鹏说:“你师妹就龟缩在洞里,她怕我们的狮子,正吓得要死呢!”
李紫玄停下脚步,望着漆黑的山洞,又打量了几眼那头比他还高还状的这头雄狮,拔出了背上的剑。他的手因为害怕而在颤抖,手心渗出了冷汗,但是他没有任何犹豫,指向聂云鹏。
就在这时,他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他要找的龙潜月。
龙潜月带着狡黠的笑说:“我耍他们的,快走……”原来她早已经从洞的另一端跑了出来,躲在一旁看着这群孩子,偷偷嗤笑,却不料李紫玄找到了这里,也因此被骗信了。
李紫玄和龙潜月脚底生风,奔行如电,背后的追喊声和谩骂声越来越远。但是,彼此间的矛盾,却从在那一天开始了,直至今天的刀剑相向。
此时,面对众人的围逼,李紫玄的目光已经变得凌厉起来。他可以逃跑,但是他知道对方不会放过陆妍紫。而且,他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和聂云鹏做个了结。
“上啊!”陈小豪突然举着剑大喊道。这突然的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南宫厉怒目而视,甩给了他一个耳光,道:“聂师兄在这里,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吗?”
陆妍紫鼓起勇气,向前和李紫玄并肩站在了一起,她凝眉道:“师兄,你有什么法子吗?”
李紫玄道:“你先去潭中心的那个石头上,我在这里拦住他们。”
陆妍紫道:“好。我听你的。”石潭不过方圆七八丈,陆妍紫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极好,她潜入潭水,向潭里的一个离岸边三丈远的大石头上游去。
生死关头,李紫玄合天功已经暗中运转起来,他双手握拳,面色凝重。
聂云鹏把手一挥,喊了一声“上”,这群孩子便纷纷如训练有素的士兵,站成一排,呈扇形向李紫玄一步步逼近,每个人手中的剑在微暗的天光中,寒光闪闪。但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出头,因为他们能够感觉到李紫玄身体中蕴藏的力量。
李紫玄两手空空,但是他却没有一丝怯懦。
“全部一起上!”聂云鹏站在后面命令道。
霎时间,十几把剑刃纷纷刺向了李紫玄。
李紫玄脚尖一踢,沙粒飞打向左侧几名弟子,其中三个人顿时掩住面目,眼睛一时无法睁开。李紫玄刹那间一个闪身冲了过去,扭身避开了他们手中的剑刃,双拳同时挥出,两个身影顿时倒飞出去,兵刃脱手而出。
李紫玄接住兵刃,就要斩向那两名弟子的身上,咬了咬牙还是把剑收了回来。这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十几名弟子身后,双手手中各持一把剑,侧对着聂云鹏。
聂云鹏拔出腰上的长剑,目光中寒光一闪,冲向了李紫玄。其他弟子也都再度围向李紫玄。
李紫玄右手剑攻,左手剑挡,击退了侧面扑来的五名弟子后,聂云鹏已经到了面前。
两人剑一交击,顿时“铮”地一声巨响,激战一触即发,各自连续劈刺十余剑,招招都是毫无保留。虽然两人都还年幼,但这已经不再是儿戏。
周围其他的孩子一看这招式中蕴含的功力非自己所及,怕万一射出剑气误伤自己,纷纷后撤。
十七招后,李紫玄当先收招后撤。他已经大概知道聂云鹏是洞真境上阶,而自己却逼近洞真境的巅峰。这让他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李紫玄,你赢不了我。”聂云鹏冷冷道。
李紫玄没有回答,剑斜指天,肃然而立。他经历过几场大战后,对这种短兵相接不觉得怯战。
聂云鹏大喝一声,举起宝剑冲了过来。李紫玄也冲了过去。两把剑在全力一击下,竟然“咔地”一声都断为两截,两人的手腕都是一麻,短剑也脱手而去。但是冲力却不减,两人纷纷出掌,四掌一撞,皆向后倒去。
聂云鹏连退了七步才止住了退势,而李紫玄仅仅退了五步。
“废铜烂铁!”聂云鹏骂了一声,捏紧双拳,再度冲向了李紫玄。
李紫玄也再度冲向了他。聂云鹏的两拳蕴含着巨大的力道,待到还有一丈的时候,奋力挥出,击向李紫玄的脸和胸前。
李紫玄也挥出双拳,但是在要击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变拳为掌,抓住聂云鹏的拳头,向后一收,然后膝盖猛然一提,狠狠地撞在聂云鹏的肚子上。
聂云鹏把全身的真气凝在胸膛下,依然觉得李紫玄膝盖上巨大的力道几乎震碎了自己的五脏六腑,眼前顿时一黑,身子向后飞落。
南宫厉和王小杰急忙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聂云鹏擦去嘴角的血迹,感觉身体的伤虽然疼痛,但是并不致命,反而激发了他的愤怒。
李紫玄看他满脸怒火,反而轻松了起来,淡笑道:“聂云鹏,你师父那一剑没把你劈死,你已经捡了一条命,还不知珍惜。”
这是聂云鹏最大的痛。当时他和十几个同门一起被南无藏俘虏,南无藏要拿他们当挡箭牌,却没想到慕容天宗直接一剑劈下,只有他和另一名弟子侥幸没有被两把神锋砍中。然而他却连怨恨自己师父的勇气都不敢有,反而要在慕容天宗面前感激他救了自己。
南宫厉道:“你们去水潭里把陆妍紫抓起来!”他怕再打就要出人命,只能用这种卑劣手段威胁李紫玄。
其他人纷纷冲向水潭,陆妍紫顿时心慌意乱。
聂云鹏怒道:“回来!一起上,把他给我杀了!”
十几个弟子手里握着剑,犹豫了。
南宫厉知道打架总要有人带个头,自己举起剑对准李紫玄冲了过去,周围的弟子也纷纷举起剑围攻李紫玄。
李紫玄身位一转,避开了十几把剑锋,对着其中薄弱的两个弟子一脚横踢过去,咔擦两声,他们的手腕顿时被踢了断。他夺来一把剑,回身举剑挡开了另外三剑的攻击,便混战在了人群中。
但是十几把剑同时刺向自己,李紫玄还是觉得难以应付,很快被迫凝出剑气。他境界较低,剑气若有若无,只能从剑尖射出几尺就消失了,但剑光流转,这些弟子还是纷纷被李紫玄的剑所逼退。
李紫玄大喘着气,刚刚力拼十多人让他身体顿时透支,他赶紧运功恢复。他一边凝神恢复,一边想如何应敌。他看准了人群后面捂着胸口的聂云鹏,突然发动攻击,倾尽全力一剑斩向中间挡着的五名弟子,顿时那五把剑立即被断,他用身体撞飞两人后,径冲向了聂云鹏。
聂云鹏没想到李紫玄会突然攻击向他,顿时伸出双掌迎击,但是一看到李紫玄手中的剑,顿时双臂一软,转身就跑。
李紫玄一脚踢在他的后腰上,聂云鹏的身子飞了起来,落到了水潭的浅水处。
李紫玄也跟了过去,踩在了他的背上,聂云鹏的身子在水中拼命挣扎,但是李紫玄知道短时间内他不会有事,便对着围上来的那群孩子镇定道:“你们还敢过来?”
南宫厉道:“我们已经有人去给掌门师尊告了信,你快放开聂师兄,否则你死定了!”其实他们以为胜券在握,并没有人去报信。
李紫玄笑道:“我看他愤怒地满头怒火,我猜一定是太热了,用这种方式帮他消消火。”
聂云鹏身体被按在水中难以动弹,他双手从水里伸出,握住李紫玄的脚,李紫玄用剑尖轻轻在他手背上一点,他便立即安静了下来。
岸上所有人都对李紫玄怒目而视,嘴里小声咒骂着。
“听我的话,把所有的剑丢到水潭里,一定要丢到中间。”李紫玄道。
南宫厉是聂云鹏的死党,看到聂云鹏快被淹死,第一个跑到潭边,把剑使劲丢向水潭。
“喂,你小心点,别打到陆师妹。”李紫玄提醒道。
很快所有人都把剑丢到潭中,潭深三丈,所以李紫玄很放心。脚也松开,身体一跃,脚尖在水面一点,便落在了陆妍紫所站的石头上。
聂云鹏从水中立起身,张大嘴巴喘着粗气,被一群人拖着上了岸。
所有人又都看向了李紫玄。这时候李紫玄举了举手里的剑,道:“你们想用拳头跟我打吗?”
聂云鹏咳嗽了几声,隔着潭怒喊道:“李紫玄,你个王八蛋,下次我绝不饶你!”
“下次我一定还会饶你。”李紫玄笑道。
一群人愤愤离去。
李紫玄回过头,看到陆妍紫一对明亮的秀眸正噙着眼泪,他拉住了她的手。
陆妍紫扑到了他的怀里,忍不住又哭出了声,他哽咽道:“师兄,我真没想到你会打得过……他们人那么多,聂云鹏修为那么高……我好担心好害怕……”她的一双手臂已经紧紧搂住了李紫玄,头也贴在他的肩膀上。
“陆师妹,现在没事啦。其实我早就想教训他们,只是我师父一只不准我跟同门动手,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嚣张。以后他们要是再敢欺负你,我绝对把他们打得更惨。”
陆妍紫扑哧一笑,露出两排晶莹的贝齿,她精致的小脸上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动人。“李师兄,我觉得你像我哥哥……”
“你有一个哥哥?”
“没有。但是我觉得你真好。你愿意让我做你妹妹吗?”
“你本来就是我妹妹啊……”
“那不一样的。”陆妍紫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咬着嘴唇,露出一副羞怯怯的样子,可爱极了。
“哪里不一样?”李紫玄眨着眼睛问道。
陆妍紫低着头,用细微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哥哥就是阿哥……阿哥可以——可以跟阿妹——”
“嗯?”李紫玄依然摸不着头脑,陆妍紫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李紫玄,忽然闭上了眼睛,凑上樱唇贴在了李紫玄的嘴唇上。
两人的嘴唇轻轻一碰,李紫玄瞪大了双眼,心中涌起一丝又甜又痒的复杂感觉。但是很快随着陆妍紫双唇的离开,他心里又觉得怅然一空。
“阿哥可以跟阿妹结婚,在我们那里。”陆妍紫低着头藏住笑脸,补充说。
李紫玄惊呼道:“不行,修炼者好像——好像不能结婚的。”
“那我们就不做修炼者。李师兄,我们以后不做修炼者,修炼有什么好呢?整天打打杀杀的,又危险,又无聊,还要让别人担心,不是吗?”陆妍紫瞪着明亮的眼睛说道。
李紫玄呆住了。他突然道:“我们快躲起来吧,聂云鹏会喊人过来的。”他噗通一声跳到水里,向岸边游去。陆妍紫也紧跟在他身后。
长长的乌发贴在她的脸上,她玲珑小巧的嘴巴吐着不小心溅入里的水花,眼睛微微眯起来,动人极了。李紫玄回头偶然看了一眼,便觉得心在突突地跳着,如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