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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转眼就到了1995年秋学期。一张开学通知书上,满满地写着,书费,学费,学杂费,统筹,教育附加费,建校费,道路集资……各种杂费加起来都要好几百块。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而它们却懂得向我要钱。

看着通知书上的费用,村民们不由得怨声四起,明明是九年义务教育,可偏偏还要交那么多的杂费。很多人都气不过,一帮人纷纷围向学校讨说法。

校长、老师也都很无奈,装可怜地说,这是回家的规定,自己也是可怜人,一个月才几十块工资,自家的孩子上学,一个学期就要几百块。

乡亲们确实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很不情愿地帮孩子们交学费,还有很多实在是交不起学费的只能跟学校打着个欠条,让孩子们来上学。

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一,父亲突然对兄弟姐妹四人说:“我和你妈妈要出去办点事,很晚才回来。你们放学就回家,关好门,早点做饭,吃饭,写完作业就睡觉。”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对了。晚上不管外面有任何声音,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不要出声,更不能管。知到了吗?”

兄弟姐妹都点答应,这些年我们早已习惯他们的早出晚归。只有弟弟抱着父亲的大腿,吵着嚷着要跟他们一起去。

父亲不耐烦了,又不想跟着弟弟纠缠下去,便说:“乖,听话。只要你们好好听话,今晚就买电视机回来!”

弟弟破涕为笑,擦干眼泪,跑去吃早餐,我、哥哥、姐姐高兴得跳起来。我们太渴望家里能有一台电视机了,从出生起就住在这孤零零的山头,没有什么娱乐节目,每天也只是拿着爷爷留下的武功书,对着上面的插图练功夫,然后兄弟姐妹四人对着打,互相坑。这日子真的是太郁闷了,我们每天都想着家里能有电视机,看看电视,解解闷,了解了解山外的大千世界。

父母走后,兄弟姐妹都很听话,认真上学。放学后,我们一早就回家,哥哥去烧水、煮饭,姐姐去旁边的菜园,浇菜摘菜,我去喂鸡,弟弟则显得很无聊,带着家里的两条狗(小白和小黑)玩耍。

洗了澡,吃了饭,天就渐渐地黑下来了。想着父母就快要回来,家里就快有电视机了,我们都很兴奋,唱着儿歌,跳来跳去……

跳累了,唱累了,父母还没回来,我们就去睡了。躺在床上,我依旧是很兴奋,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希望能听到父母回来的声音。

野鸭在尖叫,老鼠在撕咬,猫头鹰在呼叫,蟋蟀在鸣叫……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响,感觉有点阴深恐怖,没有大人在家,我不由得害怕几分,赶紧蒙头睡,盼望着父母快点回家。盼来盼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亮了,弟弟第一个跑向父母的房间,发现门还是锁着的,父母还是没回来,不由得伤心地哭了。哥哥姐姐连忙跑去安慰,我也闷闷不乐,感觉我们都被父母欺骗了。

或许是太希望家里能有一台电视机吧,哥哥随口一说,要好好听话,父母才会买电视机回来。我和弟弟便相信了,便又认真的去上学。

在学校里,我情绪低落,魂不守舍,总感觉昨晚父母没回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又不知道去跟谁诉说。上课时,我根本没心思听老师的讲课,糊里糊涂的便又到放学了。

心有牵挂,兄弟姐妹四人就飞快地往家里跑,两天没见到父母了,都想着快点见到他们。

沙石的路面,经过一天的太阳的炙烤,变的灼热灼热的,路上还有许多尘土,每次车辆经过,都卷起尘土飞扬。

我光着脚丫,跑在这路上,可一点也不觉得沙石滚烫,刺脚。

在家门前,就看到了小白和小黑和外公对峙。两条狗对着外公汪汪汪汪,狂吠不止,伺机想扑上去咬人,可又害怕外公手里的扁担,徘徊着不敢上前。

哥哥赶紧冲了上去,喝住两条大狗。姐姐、我、弟弟也赶过来,问道:“外公,外公,我们爸爸妈妈去哪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哦,他们到市里去办事了。要过几天才回来。这几天呢,就由我来照顾你们。要乖要听话哟!”外公想了想回答道。

“过几天?具体是哪一天?”我问。

“就过几天。”外公说。

“外公,有没有带好吃的呀?”弟弟问。

“有!有饼干,糖果,腊肉,还有红菌……今天就做红菌煲鸡给你们吃,好不好?”外公说。

还没等外公说完,弟弟早已去翻他的行李,从里面找出了一把糖果往嘴里塞。

外公无奈地笑了笑,便招呼我们一起回家做饭。

外公今年六十多岁,有点驼背,干活似乎也有点力不从心,我本来想跟着弟弟在院子里遛狗的,可看见外公的背影,便又去帮他一起干活。

吃饱了饭,我们便去睡觉,由于害怕,我和弟弟都跟外公一起睡,哥哥姐姐则睡别的房间。

夜深人静,外公咳嗽得很厉害,我便问外公是怎么一回事。他说是抽烟多的缘故。

我还不懂得安慰别人,更不懂得治病。只知道外公咳嗽得让人心疼,让人心碎。我又想起的父母亲,我很想去找他们,告诉他们外公生病了。

可我还没出过家门,就连自己所属的小镇都没去过,我更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或许是小孩子真的是很容易忘记不快乐的事情吧,第二天醒来,心中又充满了希望,想着父母亲就快要回来,家里很快就要有电视机了,兄弟姐妹又开开心心地去上学了,认真地过着每一天。

日子一天天过,中秋节又快到了。我每天依旧要问三次外公,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可外公的答案只有一个,过几天就回来。

每天这样的“不耻下问”,并没有让我感到失望,反而让我更加确信父母亲过几天就会回来的,最迟中秋节就应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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