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柯丽提三世以选择战斗而非逃亡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勇气,然而当进一步的消息传回后,她和雅力士却仍旧双双感到一丝侥幸。
拉德茨的目标不是王座,而是霍利尔,一位伯爵领主。理由是拉德茨的儿子在霍利尔的领地内遭到谋杀,作为领主,霍利尔至今也未能抓获凶手还拉德茨家族以正义。拉德茨的战争理由是充分而合理的,当战争的性质被确定为两个贵族家族之间的决斗之后,任何人都不能干预,包括女皇,否则将是对两个家族荣誉的玷污。
虽然柯丽提三世很不希望看到拉德茨击败霍利尔,从而吞并对方的领地一举将帝国西南部大半都掌控在他的手中——而这几乎是一定的,霍利尔不论从个人的能力还是领地的实力上都绝对不是狼王的对手——但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除非她能开出足够的价码,换取拉德茨的主动停战。而她也正为此而犹豫。拉德茨的目标,始终还是首相的职务。
雅力士知道柯丽提三世的矛盾。然而阿克赫梅德的军队已经突破了尤米尔最北面的防线进入尤米尔行省腹地。如果尤米尔的形势彻底糜烂,拉德茨或许将生出更大的野心。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作为出入帝国西南部唯一通道的塔利斯城不可能抵挡的住拉德茨的进攻。一旦塔利斯城被拉德茨控制,帝国西南部那些仍然支持女皇的小贵族将在拉德茨的压力下被迫改变立场。那么女皇陛下手中就真的只剩下这座很可能孤立无援的蔷薇城。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能明白拉德茨与阿克赫梅德之间已经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默契,柯丽提三世和雅力士就不仅仅只是无能,而是愚蠢了。但形势至此,除了饮鸩止渴之外,雅力士不认为女皇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放弃一部分权力,总比彻底失去王座要好的多。
从瑞纳小镇到卡伊尔峡湾的旅途对梁文来说,实在有些漫长,尤其当马车在糟糕的道路上长时间颠簸时更是如此。好在随身携带的那些书籍帮他消磨了大量的时光。虽然在这种情况下看书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梁,你在自学魔法?”同行多日的商人莱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梁文。
“谈不上自学,就是了解一下。怎么了,莱德先生,您对这方面也有兴趣?”梁文笑了笑。
“哦,又是一个不大安分的年轻人啊。”商人莱德摇了摇头,“我的儿子,跟你说过的,小苏拉,从小就梦想成为一位魔法师,你知道,虽然我对他的选择并不满意,但为了支持他的梦想,我可没少花钱。”
“但是?”
“但是要成为一位魔法师,可不是光有梦想或者勤奋就可以的,天赋,一定要有天赋。你知道吗?就是传说中的‘闪光’,对,就是你手里那本《力量的觉醒》里介绍过的——这本书小苏拉也有——一个没有‘闪光’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变得强大,因为力量没有觉醒。”莱德一边侃侃而谈,一边表现出夸张的表情和丰富的肢体语言,“可‘闪光’这种事,纯粹取决于运气,你看,是不是让人很失望?可事实就是这样。小苏拉已经努力地学习了六年,按他的说法,是在做提前的积累,为自己‘闪光’之后能迅速提高做准备,可是谁敢保证他一定会‘闪光’?整个帝国每年被报告的‘闪光’加起来也不过那么一点,我的天,在我看来,我现在跳下马车跑到路边水沟里捡到一大包金币的可能性都要比小苏拉‘闪光’的可能大的多!”
“呃——莱德先生——”梁文突然打断了商人的抱怨,望向马车外面,“如果你现在跳下马车的话,可能真的会捡到一大包金币……”
马车被迅速停下,车夫第一时间就冲到路旁。既然梁文都能看到那包散落在路边的钱币,坐在前方的车夫当然不可能错过那些被反射出来的刺眼阳光。莱德目瞪口呆,梁文心生警惕,除了他和莱德以及另外一位昨天才加入的古怪旅客之外,其他几个人早已紧随车夫后面跳下马车扑了过去。
“这么说,我的小苏拉真的会实现梦想,成为一位魔法师?”虽然那包突然出现的意外财富对商人莱德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可比起孩子的梦想,也就无关紧要了。
“但愿如此”梁文警惕地看向四周,他绝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好事,一包散落的钱币在大路边反射着夺目的光亮却没有被捡走,就算这里地处偏僻行人稀少也不太可能。
“你们是不是该把我的钱还给我了?”果然,就在梁文全神戒备的时候,路边的树丛中相继站起十几个表情凶恶的家伙将马车和旅客们团团包围。
“我的天!是盗贼团!完了完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真不该忽视出门时摔的那一跤!那不是霉运的预兆是什么?”手足无措的莱德懊恼地嘟囔着,“噢,我的钱,该死!”
因盗贼团的突然出现而受到惊吓的车夫和旅客们噤若寒蝉地站在原地,手里抓着的钱币突然间变得有些烫手,连忙抛到地上然后自觉地后退。
“非常感谢”盗贼首领里德“优雅”地鞠了个躬,接过手下捡起的钱币随意扫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义正言辞”地道,“你看,我只是想拿回我遗失的东西,可你们这些卑鄙贪婪又缺乏良知和羞耻心的家伙却想要将我的东西据为己有?这实在太可恶了!你们简直比我们更像盗贼!”
“可——可——可我们都还给你了啊——”车夫鼓起勇气想要分辩几句,却被一只大脚踹得老远。
“还给我了?撒谎!你在撒谎!你们这些不道德的小人!我遗失的这只小包里本来装有五十个金币,可现在你们来告诉我,这是五十个金币吗?啊?”里德愤怒地将小包打开丢到旅客们的面前,一脸的“委屈”,“你知道为了存下这笔钱,我和我的弟兄们没日没夜的工作,付出了多少辛勤的汗水?可你们却想贪婪的将它们据为己有!太残忍太不道德了!不过——虽然我很愤怒,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你们只是一时被欲望战胜了良知,现在,把我的五十个金币还给我,我就不追究你们令人失望和痛心的可耻行为了。包在那里,你们自己放进去吧,我不想强迫,那会让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怒火而伤害到你们。你们看,我并不是一个热衷暴力的人。”说完,里德突然抡起手边的斧头一下子斩在路边的老树桩上。
梁文不得不承认,虽然同样是碰瓷敲诈,但这些盗贼们显然要比自己曾经那个世界的家伙们要有“职业道德”的多,虽然演技还略显浮夸,但至少所使用的道具却是货真价实的,表演也很卖力。于是他觉得为此付一些钱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他也不能不付。
当盗贼们因为旅客们的磨磨蹭蹭开始显出不耐烦的神色,提着武器缓缓逼近时,旅客们终于“找回了良知”。那只被盗贼首领里德丢在地上的小包很快就被各色钱币装满,就连一直在小声抱怨的莱德也向里面贡献了十五个金币。
“所以说,我们应该宽容地面对他人的错误,并给予他们改过的机会。”里德转过身看看小包,“欣慰”的对自己的手下们说道,“你们看,如果我们刚才没有保持理智,而是冲动地使用武力这种粗暴的不体面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话,那么,他们又怎么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从中汲取教训,主动地改过自新呢?同时,我们也会因为滥用暴力而让人鄙夷和仇视。想要成为一位出色的盗贼,不仅仅要正直、礼貌、宽容,更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们反对暴力,于是保持心态的平和就非常重要。你们记住了吗?”
盗贼和旅客们出于不同的心态,纷纷点头。满意的里德再次露出微笑对旅客们鞠躬致意并开口说道,“那么,十个金币,谢谢。”
“什么?十个金币?为什么?”莱德惊呼,他在刚才就已经发现乘客之中只有自己还能再拿得出一些钱来,所以这十个金币的支出毫无疑问将落在他的头上。二十五个金币,这简直是在割他的肉!
“这位商人先生。”里德揉着粗壮的手臂慢慢靠近,“难道您认为我刚才的演讲不精彩吗?”
“这个——精彩,十分精彩——”虽然莱德的内心实在不认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究竟有哪里是精彩的,但他可以肯定只要他敢否认,那么这位“宽容的”、“正直的”、“理智的”的盗贼首领将毫不犹豫地忘记自己“反对暴力”这回事。
“那么,花费十个金币让您和您的同伴们听一场如此精彩的,富有哲理和教育意义的演说,难道不值得吗?或者您打算让我免费?”里德说着话将凶相毕露的大脸凑了过来,浓烈的口气让莱德差点晕厥。
“十个金币!”
“非常好”里德抓过莱德手里的金币再次露出笑容,“那么,祝各位旅途愉快!”
“谁说你们可以离开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莱德等旅客立刻满脸惊恐地看向发出这个声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