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烈日当空,照得地下看什么都晃着耀眼的白光,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来,我取出太阳镜戴上,感觉好多了。看着车窗外的人个个汗流浃背,我却被冷气吹得手臂泛起鸡皮疙瘩。
快要驶出城外的时候堵车了,我无声地咒骂着这快要瘫痪的交通。
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站在人行道上的树阴下拿着一张硬纸板当扇子扇风,面前放着一担水果,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神向行色匆匆的路人艰难地兜售,看着他的样子,我完全能想象并体会到他家里那飘摇的生活状况。
如果不是在开车,我想我会买下他全部的水果。看着他,我想起了自己的父辈,想起了贫穷。
贫穷,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可怕的字眼。事实上,这对每个人都是可怕的,没有人会乐于贫穷。
这几年过惯了安逸生活的我,连回想一下贫穷的滋味似乎都已不能承受,且经过这几年的一些事后,关于贫穷的过去,在我的回忆里已被划为禁区。而此时,记忆却像是打开了闸门。
我摸着额角上让头发掩盖住的那块疤痕,又想起了那块苹果型的、带着香味的橡皮擦。
小学二年级第一学期开学时,很多同学的文具盒里都有一块各种动物和水果形状、不同颜色、并带着香味的橡皮擦,我也好想有一块。但妈妈说现在家里没有钱,等母鸡下蛋后攒够一斤就提到集市上去卖,卖了钱就可以给我买一块橡皮擦。
鸡蛋是穷人家中的一项经济来源,属于奢侈品,除非是生病或是来贵客了,否则断然是不会轻易吃一个的。勤俭一生的母亲一年不知会卖多少个鸡蛋,而她却几年也不曾吃一个,即使是那一次她生病了,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奶奶给她煮了两个荷包蛋,过后好久也在叨念着说一下吃掉了半包盐。
现在听了妈妈的话,我心里充满了喜悦的期待,看母鸡的眼神也包含温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也没有例外。很小的时候我就能帮父母做很多事了。
这天妈妈叫我提着两斤绿豆和一斤鸡蛋到集市上去买,卖了钱后买两包盐和一块自己喜欢的橡皮擦。走之前,她事先称好了重,称得稍稍旺一些,然后告诉我这是几斤,少了多少钱不能卖等等,我一一记在了心里。因为避免小孩不知轻重,磕坏了鸡蛋,妈妈就把鸡蛋一个一个地埋在绿豆里面。
也许是想到马上就能买到漂亮的橡皮擦了,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脚下打了绊,顺着小坡就滑了下来。我想着手里的鸡蛋,两手拼命的护着,也不敢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自己或是护住自己的头部,只知道傻傻地护住鸡蛋。
结果鸡蛋保住了,额头却磕在了石头之上,永远留下一块疤痕—一块标志着贫穷的印记。
我用卖鸡蛋和绿豆得来的钱买了两包盐后,就千挑万选地买了一块我梦寐以求的橡皮擦。苹果型的,外面一圈是蓝色的,中间一圈白色,最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心形图案,带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回家后,妈妈望着我额角的伤口只抹着眼泪说了一句傻丫头。我把剩下的钱交给她的时候,作为的奖励或安慰,她又从中抽出一张钱给了我,叫我自己保存着,用完了再买一块。这张钱跟我买橡皮的那张钱一模一样,背面印有一架飞机。
也许是因为这块橡皮太来之不易,所以我一直没有舍得用,只是经常拿出来放在鼻子前闻闻它的香味,一学期后我把它送给了有根。橡皮虽然送了出去,可它的香味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犹如那块疤痕永远留在了我的额头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