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这条路,我知道了陆放要带我去哪里。我曾开车和子诺沿着这条山路去过这座山的山项,山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天然湖。那山叫白果山,那湖叫白果湖。山顶湖光树影,交互辉映,花香鸟语,鳞波垂钓,景色别有洞天。
湖边还有一个宾馆,名叫白果湖宾馆。
那时子诺正在创作一幅油画,他说上面是一个写生的好地方,我寻了一个空隙,就和他来过一次。我们在那桃源般的景色里美美地沉浸了两天,却留下了一些我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回忆。
一想到子诺,刚刚转好的心情又慢慢地黯淡下去。陆放没有注意到我情绪的转变,他此刻正专注地把握着方向盘,即使在这蜿蜒的山路上也不肯放慢速度。
车行到目的地后,陆放停好车,打开汽车的后备箱,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他从中拿出一幅渔具,说,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很喜欢钓鱼,前不久我发现这个地方还不错,我想你肯定会喜欢,所以就带你来玩玩。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故地倘能重游,而人却永远不能再相见,一想到这,心情又一下沉入忧伤。但望着陆放一脸殷勤的笑容,又不忍拂了他的一番美意,便勉强展颜相向。可他立即调侃:“美子一笑,百媚俱生。我今天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周幽王为了博取褒姒一笑,而不惜烽火戏军。”
我莞尔无语,默默接过他递来的渔具,想,就借钓鱼的机会静一静也好。
我选了一块树阴摆开架式。清风徐来,骄阳不至,竟也凉爽无比。就在我抛钩垂钓的时候,陆放在一边架起了相机,白色的红圈镜头先是对着周围的湖光山色一阵乱拍,然后就对向了我。
这又使我不由地想起子诺来,子诺就像我身上一根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风吹草动之间便能触及,而后就忧伤得一塌糊涂。
那时正值美好的人间四月天,我也像今天一样握着一根渔杆坐在小夹櫈上垂钓,子诺则盘坐在我的旁边写生。我似乎更在乎的是子诺笔下的风景,以至鱼儿咬钩了也不知道,等我发现以后却来不及了,奋力提起的只是一个空钩。子诺回头与我相视一笑,四眼相对,眉目情深。我扔下渔杆,抓起相机,对着子诺就是一阵猛拍。子诺笑说,幸好是数码的,不然就被你浪费掉好大一卷胶卷真是可惜。我笑意盈盈,随即对着他的脸部来了一个特写,镜头里那张既像男人又像男孩的脸,已初显坚定刚毅之色,正对我蹙眉含嗔,嘲我不懂艺术。随着“咔嚓”一声响,这个表情就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了。我来给你拍几张吧。子诺不由分说从我手里拿过相机。
“美子,看这边。”子诺的声音犹然在耳,我惊愕回首。
“咔嚓、咔嚓、咔嚓”,陆放连连按动着快门,嘴里不住地发出赞叹,对了,就是这个表情,真是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迎合陆放随便做了几个姿势后就丢下渔杆起身了。我沿着湖边的石板小径漫步前行,心底遏止不住地回忆和思念着子诺,情到痛处,几欲泪滴。这种回忆和思念像是吸食罂粟,既让我身心疲惫,又让我欲罢不能。我想卸下心灵的负担,大口地喘气,却又紧紧地抓住不舍。
欲却还留。我不知道这路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陆放在我身后以目相护,我沿湖边绕了大半圈,始终没有走出他的视线之外。
我很感激他对我的好。
对于陆放,除了感激之外,我别无他想。虽然我明白他对我用情至深,但是那种永失我爱,痛切心扉的苦已让我再也不能承受他人之爱了。
陆放是名律师,而且在圈内比较知名,常接一些经济纠纷大案,常年在空中飞来飞去。将近两年之前,又因一桩经济纠纷大案,他作为一方当事人的辩护律师而来到月城,下榻我们酒店,竟机缘巧合与我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