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一节
九月的天气不热不冷,非常适合行军打仗。楚庄王想顺便教训一下在边境频繁滋生事端的陆浑国,陆浑国本来不与楚国相距十万八千里,可以说与齐国一样与楚国风牛马不相及。后被秦晋两国胁迫迁徙到周国边境。可是,狼子野心不改经常威逼勒索周天子,骚扰楚国。大军来了,肯定要给它点颜色看看。陆浑人虽说英勇好战,也抵挡不住楚国的十万大军,楚庄王让连尹襄老接连三天攻城,陆浑君只得出城投降。楚庄王很想试探周王室的势力,更想在众诸侯眼前风光一把,显现楚国的实力,直接大军威逼周国边境。
周天子开始看到楚庄王出兵惩罚陆浑,心里非常开心,又看到楚军压境内心有些害怕。周定王听从大夫王孙满的建议前去犒劳楚军。楚庄王看到有名无实周定王的使节心里非常开心,这次北伐能得到了周王室的认可,就不虚此行。五鼎之食,不是哪个诸侯都有机会品尝。楚庄王吩咐下去好生招待王孙满,大帐里歌舞升平,笑声连连。
“周王宫中九鼎几重?劳烦大夫告知。”楚庄王放下酒樽看着王孙满问。
“国家之兴亡在于有无德义,不在于有无九鼎,更不在于九鼎多重。”王孙满看着楚庄王回答。
“大夫此话寡人爱听,楚人收集全国的钓钩一样可以铸成九鼎,何须眼红周宫九鼎?”
“大王所言极是!周宫九鼎之所以闻名天下,是因为传承而来,与大王所铸之鼎没什么两样。”
“众诸侯把九鼎视为国之重器,得之视为得天下。其实就一堆破铜烂铁。与国家毫不相干。”楚庄王爽快地说。
“九鼎为夏禹所铸,象征九州。夏、商奉为传国之宝,视为王权标志。后世只看重九鼎,荒淫无道,最终难逃亡国,大周有德取而代之。所以国家兴在于广施恩德,亡在于寡恩无德,不在九鼎。周王室势力衰弱,可是恩德仍在,九鼎之重不可多问。”王孙满端起一樽酒一饮而尽。
“大夫聪慧,无人能及。”楚庄王称赞说。
楚庄王一样想显现王者之威,赏赐王孙满很多财物,是以君主对臣子的形式。王孙满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理一一叩拜收下。楚庄王看到周王臣子对他叩拜谢礼,非常开心,随后引兵而去。
楚国郢都司马府中,也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宴会。二天之后就是斗越椒的五十大寿,斗贲皇指使下人要认真操办。他请来郢都最负盛名的编钟演奏大师来为寿宴助兴。还聘请很多有名乐师,更有才貌双全的毛嫱。魏虎本不想让毛嫱出面,怕出了意外很难向养由基交待。毛嫱坚持要去司马府里表演,掩护魏虎顺利进去,打探消息。毛嫱先在酒楼里买唱,一时名动郢都,斗越椒的五十大寿当然少不了当红的歌女来献艺。斗越椒基本上邀请了楚国全部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最主要的宾客是令尹蔿贾和公子子重。斗越椒希望他们全部出席,然后一网打尽,可以刀不血刃地占领京都。蔿贾接过斗越椒的请帖,心里十分矛盾,拿不定主意是否出席。若是楚王在京城,他会义无反顾的前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现在他身负重任,假若斗越椒像他哥哥斗子文所言他狼子野心,迟早叛乱,肯定要提防。况且若敖氏有叛乱的先例,斗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典型,只是斗越椒跟随侄子斗般站到他的对立面,平叛了斗克立下大功,斗般被楚庄王尊为令尹,并许诺世袭。(备注1:斗越椒为楚国司马斗子良次子,出生时长相和声音都不好,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子文以为大戚,及将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无及于难。”)(备注2:楚庄王初立之时,正逢令尹成嘉(字子孔)和司马潘崇攻打舒姓诸侯国。若敖氏的斗克就联合求令尹而不得的公子燮作乱,他们先是加筑郢都的城墙,在派人暗杀成嘉不果后,又企图将庄王挟持往商密。斗越椒犹豫再三未随斗克一同叛乱,而是与子文之子斗般(字子扬)一同加入平叛行动。斗克最终被庐戢梨和叔麋诱杀,楚庄王安然无恙。)
对于斗子文评说斗越椒狼子野心,楚国人人皆知。可是,迫于若敖氏的庞大势力又不得不任用,只能小心提防,以防不测。自从斗般死了以后,若敖氏家族中就没有能代替斗越椒的佼佼者,只能屈服于他。蔿贾下定决心不去赴宴,事后再找机会赔礼认错了事。斗越椒铁了心要与楚庄王势不两立,首先拿令尹蔿贾祭旗。所以,事情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蔿贾想提醒公子重一样不要去,晚了一步,到了他府上,公子重已经回复过斗越椒答应出席。既然子重做出了决定,蔿贾就不方便再说什么,他知道公子与斗越椒要好,心想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蔿贾心里清楚他若现在不让子重前去,一定会被他说成庸人自扰,公子重一样会去。
蔿贾仍然不放心,想了想对公子重说:“楚王不在郢都,现在朝堂诸事都指望公子定夺,希望公子以朝堂为重,少贪美酒.”
“令尹放心,我去去就回,不会参加宴席。”子重看出蔿贾的担心,他却不以为然。
天色已经暗下来,蔿贾走出公子府,便没有太多心事。毕竟,公子重只是露个脸,没有必要忧心忡忡。
斗越椒五十大寿那天,司马府里人头晃动,宾客如云。斗贲皇在府门口迎接客人,斗越椒在府内招待贵宾。能排在贵宾席的人物不多,除了若敖氏家族中斗越椒要拉拢的几个族人,外人就是令尹蔿贾和公子重,申公巫臣勉强可以位列其中。可是,他不在郢都只能另当别论。斗越椒清楚蔿贾很有可能不会来。但是,他一点不担心,公子重来了,就不怕他不来,只是来的晚些而已,迟早会来。魏虎装成毛嫱的跟班,把马刀藏在包裹里,轻而易举骗过了认识他的斗贲皇,混进了司马府。魏虎还身藏短剑,准备找机会行刺斗越椒,为养由基一家报仇。现在他想的最多是全身而退,因为毛嫱的存在给他增加了很多负担,不敢放开手脚,大闹司马府。他只想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机会有机可乘。魏虎进了给演出人员指定的房间,便与毛嫱分开了,开始了悄悄地暗杀行动。
宾客很快就要到齐了,斗越椒吩咐让演出的人员开始表演。起初只是暖场表演,真正的主角不会出场,毛嫱自然没有出现,都是一些徒弟跟班出来展露才艺,混点演出的资历。在这种地方能有机会露脸,技艺绝非一般,只差一战成名而已。如踩高跷,玩杂艺,喷火,等表演节目。毛嫱在演出人群中认出了巫师巫仲,她正要想认,却突然被一个人拉着,回头一看竟然是郑婷。毛嫱看见郑婷喜出望外,想问她到哪里去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一想这不是说话之地,什么都没有问,把好多问题埋在心里。现在,毛嫱最好奇的是郑婷和巫仲要表演什么。郑婷只说自己是压轴表演,给自己演出的节目起个美其名曰的名字叫‘火树银花不夜天’。经常混迹演出场合的毛嫱对这个表演竟是闻所不曾闻,见所未曾见。郑婷也不方便和她解释,留下百思不解的毛嫱让她慢慢发呆.
在寿宴准备开始前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公子重赶到了。斗越椒听见期盼的大人物到了,赶紧出来迎接,见到子重施了个大礼,不等他说出有事在身,不能参加寿宴,就一把把他拉进府里,奉为上宾。公子重怕自己饮酒误事,想走。可是,门口已经被斗贲皇牢牢占据,所有的宾客只许进,不许出。子重心想自己恐怕一定要吃过这顿酒才能离开了,斗越椒让若敖氏家族中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过来拜见他。并许诺今天一定给他一个从未见过的惊喜,让子重耐心等候。子重没有再一味地坚持要走,斗越椒热情的招待,要是再要走,真的却之不恭了。他只看到斗越椒的盛情款待,却没有想到斗贲皇守护着大门,他被囚禁了。蔿贾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斗越椒心里清楚他不会来了。他冷笑一下,挥手让宴席开始,歌舞杂艺等表演也一并开始。公子重对歌舞杂艺没有太多印象,因为这些东西他见的多了,不是很突出的很难被他留意。毛嫱的古筝表演算是让他眼前一亮,一首渔歌,更令他回味无穷,意犹未尽。
毛嫱遵从子重的要求又多唱一曲,还特意为他珍上一樽酒。子重非常的开心,当然重赏。斗越椒起身敬宾客,喝了好几个轮回,酒力有点不支了。子重一样头重脚轻,摇摇晃晃。斗越椒怕子重喝醉了,不能承兑诺言,赶紧让压轴的节目做好出场的准备。斗越椒手拿酒樽,拉起子重,又给他满满地倒上一樽酒,一起来到一棵不太高的柳树旁边。一时古乐齐鸣,八盘化铁火炉火光冲天,通红的铁水滚滚流淌,摆放在柳树下的八个方位。表演时间到了,只见巫仲赤膊上阵,拿着一把木锨一样的工具,舞动着滚烫的铁汁自如穿梭,铁水撒向柳树,被击打后的铁花纷飞,可迸出几丈高冲向空中朵朵绽放,与树上早已放上的黑碳磷粉等易燃物质接触,瞬间火光冲天,火星四溅,五彩缤纷。众人从未见过如此蔚为壮观,气势磅礴的场景,纷纷拍手叫好。在高潮处,巫仲让郑婷给他帮忙一起挥洒铁水,天空瞬间像白天一样,开满了火树银花,这分明就是一个不夜天。最让人担心的两个表演者,在火星中穿梭,挥洒自如,却安然无恙。表演在阵阵掌声结束,非常成功,巫仲与郑婷很开心,尤其是郑婷觉得这种演出太神奇了,让人不敢想像。
夜色的光亮退去就显得非常的黑暗,子重已经酒足饭饱,知道是回去的时候了。当他走到门口,仍被斗贲皇拦住,不让出去。公子重带着醉意一看斗贲皇竟然不给让路,火气立马上来了,伸出巴掌就要抽他。不知道斗贲皇今天哪来的胆子,伸手一把抓着子重的胳膊,子重用力想要收回手,没有成功,只得与斗贲皇较劲,比腕力。
“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你想造反不成?!”子重使出全身力气不能把手拿出,破口大骂。
“公子重不过如此,什么骁勇善战,和酒囊饭袋有什么区别?”斗贲皇丝毫不留情面的嘲弄子重。
若敖氏家族中的年轻人都过来看热闹,听到斗贲皇如此讥笑堂堂大楚公子不禁跟着一起起哄,对他左推右攘,完全没把他当成王公看待。子重酒醉心没醉,心里非常的清醒,感到这是斗越椒提前安排好的。他一来时想要走便被阻拦,现在酒宴已毕,竟然还是。子重便不再理会斗贲皇,直接找斗越椒理论。
“司马,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能来就不能回了,是不是?”子重来到斗越椒跟前问。
“公子误会,这不吓破我的狗胆,我只想让公子帮我一个小忙.”斗越椒看着公子非常的客气.
“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自己解决?”
“劳烦公子帮我请一个人来参加寿宴。”
“现在寿宴已经结束了,还要请什么人?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请也不会来。”
“这个人该不该来,今天一定要来,他不来你就别想走出这道大门!”斗越椒突然收起笑脸,严肃地看着公子重,凶相毕露。
“到底要请谁?”子重见斗越椒早有谋划,不禁退后两步。
“还能有谁?!当然是权倾朝野的蔿贾,蔿令尹。”
“你找他做什么?令尹现在日理万机,分不开身。”
“想让他为我父亲的死给出一个交待!”一个像似刚刚成年的年轻人站出来说.
“你是?”子重看着年轻人问。
“斗般之子斗浪,要为家父报仇雪恨。”
“你父亲战败自杀,和蔿贾有什么干系?你父亲败给了晋国,又不是败给蔿令尹。”子重被说的一头雾水。
“家父是败给了晋国,可是是蔿贾提议先王向家父问罪,家父不甘心受屈辱,才饮恨自杀.”
“我怎么不知道是蔿贾向先王献言要惩处你父亲?我只知道是斗般将军不甘心战败,饮恨自杀。”
“谁是谁非,把蔿贾请来一问便知。”斗越椒瞅了一眼子重继续说,“他没来参加寿宴就说明他心虚,怕我问起此事。现在,恐怕只有公子才能请的动他。”
“我也无能为力,除了大王没人请的动。”子重知道事情没有把蔿贾请来这么简单,故意推辞。
斗越椒扫视一下四周说:“那就麻烦所有宾客留在我府,直到蔿贾来了为止。”又回头看了看子重,“公子酒菜尚温,我们饮酒作乐消磨时间,比一直苦等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