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小学也开始收新学生了。王子衡和他的五姑姑王林琳终于报名上了小学。尽管这个小学在这个镇上是脏乱差出了名的,很多家里有些条件的,都到邻村刘家庄去读书了。
那个村在尊师重教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虽比不上镇里那学校,单在附近的名气,还是不小的。可这家子是一定要在自己村里读书,别的地方再好,也不会送孩子们去的。
姑侄两个领回新书的第一天晚上,这个家里就象过节日一样的热闹。子衡是新鲜的翻看书上的图画,而林琳则是朗朗而读,连壳也不打一个。“爹,这书我都学过的。”“学过就再学一遍吧,好好的熟悉熟悉,可别虎头蛇尾,让人家笑话。”
林琳冲侄子做了个鬼脸,三疙瘩早找来了牛皮纸,按八儿的要求折剪起来,要给每本书都包上书皮。一家人在两盏煤油灯下折腾了一个晚上,才给两个孩子的书包上了皮。老爷爷往常天黑了是不会四处走动的,今天老两口却破天荒的摸黑过来,说是要看看孩子们的新书。
“衡啊,八儿,知道不?别人家孩子在这学校里有没有学习好,都不打紧。可你们必须学习好,要不然可对不起这个学校。这学校的那几座老的房子,还有那片地儿,可都是咱老王家祖宗挣下家业。
那时侯天下大乱了,子孙们也窝里反,都没那能耐,守不住、偌大一份家业,毁的毁了,没毁的后来都充公了。挣的产业再多,一场水、一场火的,说没就没了。
只有学好了本事啊,旱涝保收。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只要人在,本事就在,那才是自己的,不要老是争夺眼前那点现成东西。你们要是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讨老师们嫌弃,可是对不起你们老祖宗啊,老祖宗可都在那屋顶上看着呢。学好了本事,去哪都带着,那真的是旱涝都保收啊。
现在一家人给你你们兑钱,要把它们做种子,种到你们那聚宝盆一样的脑瓜子里,日后你们天南海北的跑,只要是人在,就啥也不怕了,想要什么取什么。这么好的时候,可是过这个村再也找不到这个店了啊!”老爷爷数落着。
老人家说到伤感处,也是老泪婆娑的:“衡啊,咱们家前些年穷,连饭都没得吃,差点饿死,所以你们的爸爸和姑姑们都不曾读书,命不好啊。问问你们志伟爷爷,现在想上学还行不?晚了,就指望你们这一茬娃娃了。
你们那个老三爷家的三爷,那时侯在咱们这学校可是数得着的,到了初中、高中,都是好学生,呵呵,人啊,看的近,现在可好了,人家读了大学的都成国家的人了,可他还不是……都怪你老三爷啊,哪里有当爹的阻挡自己孩子前程的?我说他,他不听啊……他急着让孩子娶媳妇做生意呢。”大可想不到老爹爹对王志伟打工竟然还有看法,心里嗤嗤的笑着。
一个月一转眼就过去了,孩子们上学也养成了习惯。王林琳家人在老师的建议下,让林琳从一年级直接跳到了二年级,老师还送了一套一年级下学期的教科书。林琳再也没有时间乱跑了,老师让她半年内把那套书学完,要不然,会跟不上二年级的课。
三姐姐很快就要出嫁了。三姐夫是个木匠,家里也没什么钱。从订婚到现在,只花了几百块,就是为了买一些衣服,和三大件——手表、缝纫机和自行车。有钱的买好的,没有钱的买差一点的,一辈子就那么一回,怎么也得意思一下不是。
嫁妆是三姐夫自己买的木料,自己在家里和几个弟弟晚上一起做的。几个月忙活下来,还真搞成了整套,什么高低柜、大衣柜、茶几,什么都有了,刷了漆、装了锁,提前一天连夜拉到了丈母娘家里。原来想年前结婚的,后来嫁妆不齐,就推到了春天了。
三哥和娘提前十来天就忙活起来了准备好了,把喜字啊、花被子、单子都叠好,放了进去。结婚的头天晚上,还在大门口早挂上了一块大红绸布。就连借的几辆崭新的自行车也像新买的陪嫁车子一样,也拴着大红花。蒸的花糕、摆的食盒,放了一大屋子。
大小孩子们都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裳,单等第二天一早,好坐着拉嫁妆的车子去讨嫁妆礼。八儿和三哥哥他们都挤在三姐的屋子里,看姐姐试穿新衣裳。三姐姐笑嘻嘻的把以前纳好的鞋垫子一叠叠的放好,当娘的还一再嘱咐路上要注意的问题,什么要踩九个小分钱啊什么的。
大人们忙活了半夜,各自回屋,粘床就睡着了。不知不觉,天已经是大亮了,三疙瘩早早起来扫好了奶奶家的院子,轻轻的给奶奶碰上门。今天三姐出嫁,他虽然腿脚不好,可也要去送亲呢。于是一边想着美事,一面拍着那大门,门还从里面锁着呢:“爹,开门啊,天早大亮了。”
三疙瘩还奇怪,平时爹都起的挺早的,怎么这紧要时候还睡觉呢?三疙瘩疑惑着,不经意的抬头一看,天啊,门头上那块红稠怎么没了?昨晚他走的时候还专门看了看,系的好好的呢!“爹!——大哥!”三疙瘩很劲擂门,才听到堂屋的动静“三儿啊,来了啊!““我开吧。”听到爹娘答话的声音。三疙瘩才长长的嘘了口气。
“他爹,你看,那狗——那狗怎么死了啊!”娘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你说啥?啊!家里来贼了啊!”爹的叫骂声,娘的哭声,八儿的嚎叫声,一时炸开了锅,此起彼赴。三疙瘩在门外着急的大喊:“给我——开——开——门啊,开——开——门!”
好半天,大嫂才出来开了门。
三疙瘩看到,娘瘫坐在院子里的地上。那条老狗还在吐白沫,倒在影壁墙的后面,地上都是它抓挠的血印;那匹白马就躺在院子里的血泊里,还有气,八儿死死的抱着马脖子,那马哆嗦着喘做一团。那两头驴,早已经断气了。三疙瘩壮壮胆,靠近马身边,仔细查看,那马竟然挨了九刀,连大肚子上都有两刀!
虽然不是致命,那血却是汩汩的往外直冒,不知道小马驹怎么样了呢!两头驴脖子上各挨了一刀,一刀毙命!“他奶奶——奶奶的,让我找——找出出来,我杀——杀杀!”三疙瘩咬牙切齿的骂着,三爷和二爷他们家的人还有听道动静的街坊们都来了。
几个年轻的凑上去,帮忙捂住白马的伤口,白马哆嗦着,要挣扎起来,可它已经起不来了,歪到在地上,把头伸在八儿怀里。“八儿,你可别让马动,越动出血越多,它好象也快下驹了,你二叔去请兽医了,啊,别动,别哭了,等公安来了,找出来非毙了他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