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一声紧似一声的响了起来。
“你说,天都黑透了,雨还淅沥淅沥的下个不停,谁还会来串门呀?真是的——”老柳嘟哝着批上布衫,穿好胶靴,驼着背,弓着腰,打开堂屋门正要出去开门,外面黑糊糊的,啥也看不见,一阵凉风扑过来,差点把老柳给撞翻了。
“谁呀?!谁——”老柳下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坏人。
“哎呀呀——没撞着你哪吧?咳,你吓坏了,我也吓坏了哟。”“哎哟,是天常嫂呀,我以为谁呢?淋透了吧?哎——我这记性,还以为把门闩住了,这不,就叫老柳去给你开门呢——”柳卿娘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就去给天常嫂拉凳子。
“你别麻烦,我坐床沿上吧——天哪,吓死我了,你没记错,——哎——算了,不说了。”“怎么了,那你怎么这么快就飞跑进来了?遇到鬼了?”老柳忘不了调笑嫂子。
“你把我当飞贼了?问你们家六月吧——我呀,刚敲了没两下门,我那油布上的雨水还没来得及斗,你们家的门呀,‘哗啦——’就开了,真是快,开的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个人就从门后冲出来了,还差点扑到我身上,——我——我还真以为是眼花了或者中邪了,我‘天哪——’吓的我直往后退,还好她听出了我的声音,叫我了声‘大娘’,我的魂魄才回来哟。是你们家六月,怎么就那么快呀,这可是天黑路滑呀——哎,也挺让她失望的——”天常嫂有一答无一答的拉着话,让柳卿娘好不尴尬。
“这死丫头,就见不得有人串门,你看她这亲热劲,怕你挨雨淋没想到却把你吓着了,嘿嘿——嘿嘿。”老柳打着哈哈。
“是吗,哎哟,我说大妹子哟,你那口子可是不让人呀,他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她忽然飘了柳卿娘一眼,看她目光躲躲闪闪的,自知失言,就马上把话岔开“——以后就好了,村里马上就通电了——不用再摸黑串门了——安上路灯,通街亮堂堂的,跟过年似的——”
“你以为真有那么快呀?过年能亮堂起来就不错了!”老柳不以为然的说道……
却说这六月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屋里,呆坐了好大一会,看柳艳已经睡着了,就悄悄的拿出来王志伟写给她的信。这信封上写的是柳卿的名字,地址就是柳卿的学校,每次,王志伟都会把信邮给柳卿,柳卿再把信转给姐姐六月。
柳卿是个嘴巴严的,收信这回事,除了母亲,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不太懂事的小妹妹柳艳。六月看着信封出了好大一会的神,信封里也就两张信纸,柳卿给她念过一遍,她自己也不知道就看了多少遍了,反正不用看信,就能够回想起来里面的每一句话:
六月,我在东莞找到工作了。我很巧合的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乡,叫秦红星,是咱们河南开封的,他介绍我到他们厂里去上班。因为他没什么有文化,需要读读写写的动笔头的事我没少帮忙,现在这个秦大哥十分欣赏我,让我帮忙看模具图纸。
没有一个星期,我就把看图纸的技巧掌握了,逐渐成了我们组里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六月你放心的等我,不出一年,我就能购挣足咱们结婚用的钱,回家不但能过上好日子,没准还能做个小生意呢。
对了,过几天,秦大哥要到深圳工地去了,我要顶他的缺,升为组长了。深圳是一个大工地,到处缺人手,我们工厂里要调出去一匹骨干。听他说那里跟******时差不多,人们的干劲很足。据说快的的时候,有个工地三天就能建一层楼呢。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也申请到工地去,我不想家,可是我想你。我什么都不担心,只担心你。你要好好保重,等我回来,等我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到王家……
六月为了不惹爹娘生气,白天拼命的干活,不知是要用多干活来赎罪,还是来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累一天了,本希望能倒头就睡,谁知晚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可怕的长夜,噩梦伴随着泪水侵蚀着这个十七八的姑娘身心,这还是初夏,夜是最短的,如果知道到冬天,那漫漫长夜可怎么打发?
就这么不到半年的工夫,六月如傻了一般,呆呆的,木木的,作什么事都不言不语,心不在焉的。惟有对敲门声十分的敏感,晚上只要有人来串门,哪怕发出一丁点响声,她比谁的耳朵都尖,总是第一个跑去去开门。柳卿娘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怕那王志伟万一不回来,女儿会疯了的。
转眼到了伏天,别人都是六月初二走亲戚,而他们总是六月初六:“妈,别人不都是初二过小年吗?我们怎么初六?”“六六顺吗,图个吉利……”娘一边吃饭,一边淡淡的说道。柳卿用馍沾着用大蒜调的黄瓜汁——这是他们最好的早餐配菜——一根顶着黄花的嫩黄瓜被母亲飞刀切成细丝,六月早捣好了一蒜臼的蒜泥,加上盐,滴里两滴炸好的熟油,再用一小碗凉开水一拌,就成了色香味俱佳的黄瓜汁!
柳卿吃的是津津有味——这是他最高兴的日子——这天,他将和娘、妹妹、六月、柳相一起去太平庄走姥姥家,舅舅郭天柱总是准备好多好多好吃的,等着他们的到来;只有在舅舅家,他才能尝到真正的黄瓜味——舅舅会在院子里的黄瓜架上找一根水灵灵的黄瓜给他们吃——一分为二——他一半,妹妹一半,就着黄瓜汁,满脑子都是黄瓜的味道,那种清香酥脆只让他口水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