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无法走出丧母之痛,他基本上是连饭也吃不下几口,觉也睡不好,人简直瘦的不成样子。他不是守在坟前,就是在胡家妹妹的坟前,嘴里唠唠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姐姐六月不放心,天天让彬彬和柳尚轮流看着他,免得他再出意外。连去填报志愿,也是柳成全程陪着,柳卿就那么红着眼睛到学校填报了志愿。
这是一个漫长的夏天。柳卿收到的的‘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乐,连通知书都是柳成代他拿回来的的。
将近两个月过去了,柳卿的情绪一点都不见恢复,天天恍惚的很,柳月怕他也想不开或者哭傻了,就想到堂哥家去,请林琳来劝说柳卿。可是他们听说林琳考的很不理想,估分回来后还躲在屋子里哭鼻子,最终真的落榜了,整个夏天都不见她出门,闷闷不乐的窝在屋子里。
六月觉得不好去打搅,免得让林琳更难过。于是就一推再推,可是看柳卿的状态实在不见好转,这天傍晚,柳月只好硬着头皮去跟老嫂子解释,请林琳过他们家里一趟。柳月说,他们这个女儿和柳卿、柳成从小玩大,两个大小子都听林琳的劝说。她如今已经强着把弟弟接到家里来住几天,散散心,想请林琳抽空过去看下,开导开导柳卿,她可就剩这一个弟弟了。或者两个人说说话,相互开导鼓励下,也许林琳的状态也会好起来的。
林琳娘早就盘算,看琳琳这种状态,可不能就这样落了榜就嫁人种地的,就和大力商议让林琳再复习一年,再搏一搏,还托人到县一中去问,可是林琳闷着不吭声,他们也不敢强说,不知道琳琳心里想的什么。一中正好也是柳卿毕业的学校,教的应该是真的好。
这次看柳月来央求,只好让柳月过里屋去找林琳,也顺便让她出去走走、透透风,算是向柳卿请教一下。柳月和林琳说明了来意,希望林琳不管说什么话,都要去陪柳卿拉扯一晚上,开导开导他。林琳心里也确实担心柳卿扛不住伤了身体,就顺便拿了自己的成绩单,算是让柳卿帮忙,她知道,这样柳卿是不会拒绝的。
柳卿是早也听说林琳落榜了的,只是他一猛子失去了母亲,又想起妹妹,很多事又气又恨,一时转不过这个弯,顾不上去安慰林琳落榜的不安情绪。看姐姐把琳琳找来了,说是让自己帮琳琳参考下到县一中复习是否可行,那里是否还有认识的熟人和老师什么的。
他也就强打起精神来,先来安慰林琳一番,说一些一次失误,不算什么的之类的话,还说他这次能考好也是侥幸,要是娘的事早告诉他,他也考不好。他没问林琳为什么成绩突然下降的这么厉害,林琳有时话到嘴边,也不好开口,两个人你为了安慰我,我为了开导你,左一问右一答的聊了开来。
柳月悄悄地借给他们送西瓜吃,悄悄地观察两个人,果然都开朗了不少,终于放下心来。两个人约好了第二天就到县一中去看看,既看看自己的同学和老师,也帮林琳参考下哪个复习班的师资有优势。他们相互勉励,一个先到医科大学继续深造,一个再去县一中再去磨炼一年,约定都放下那些已成事实、不可更改的东西,去把握机会,争取还能改变的将来。
赶赴大学前一天傍晚,柳相和柳卿一起去到娘的坟前给娘烧纸。柳相告诉娘,他把柳卿的学费、铺盖都准备好了,因为弟弟带的学杂费较多,柳功前去相送,请娘放心。柳卿默默的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娘临终前的厚望。柳相给娘的坟又培了新土,对娘发誓,他一定会供弟弟大学毕业,让弟弟学成归来的。
柳卿大一的生活是稀奇的,虽然会时不时想起母亲的惨死,夜里梦到娘,往往会哭醒,但总体还算平静。柳卿忍不住写信告诉林琳,那个梅雨花考到了洛阳的艺专,专门学起了美术。他恳请林琳,要是林琳什么时候也去洛阳看她养父,请她也过去看看雨花,他说雨花的哥哥就是洛阳毕业的,现在在洛阳安了家,把老娘也接过去了。他把学校里发生的各种新鲜事都写信告诉林琳,也鼓励林琳,沉下心,加把劲。
林琳复习的生活那是炼狱般的,复习班与应届生不同的地方在于特别压抑。他们已经失败了一次,他们失败不起,所以他们不像应届生那样目空一切。任何一个人的冷言风语都可能让这里面苦坐干熬的学子陷入自卑和不安。
林琳也不例外。相对好一些的是,书信成了她的娱乐和支柱。养父的来信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慰、鼓励,柳卿的来信却多了很多大学新奇的东西,林琳一时忘却了内心深处的不安。
她们开学一个多月了,忽然班上又转过来一个外县的女孩庞凤,据说是前R县长的千金。那女孩是个杨玉环式的人物,回家和上学有专车接送,不是嫌宿舍破旧,就是嫌食堂的饭菜烂的都不是人吃的,天天泡方便面啃火腿肠。
这时的农村,这些都还算是奢侈品,她似乎养尊处优惯了,被子从来不叠,偶尔叠一次也是等到周三她母亲休息时,司机把她母亲送过来,好帮她洗衣服、叠被子,打开水。甚至给她削平果,还切成块,她就那么躺在床上让母亲一口一口的用牙签插着送到嘴里,自己躺在那里看书。满宿舍人对此都掩口而笑。说不出是羡慕、嫉妒抑或是看不起。
这个周三,林琳的肚子又不争气了,疼的她站不起来,就没有去上课。庞凤的母亲早就过来了,在给她整理床铺,看琳琳没去上课,就聊了起来。林琳有气无力,有一答没一搭的跟她聊了几句,多是她母亲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