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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义

法克并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艾尔文森林的,当一个衣甲鲜明的士兵拦住他问话的时候,法克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来了。森林里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除了走出来的路途。想到虚空行者,法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里是西泉要塞,能看到坚固的白石哨塔耸立在落日的余晖之中。法克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围观的兵士都啧啧称奇。如果法克没有撒谎的话,那么他穿越了森林里豺狼人最多的区域。不要说是一个人,就算是西泉要塞的整个小队也不敢保证能完好无缺的从那里走出来。不过,法克也算不上完好无缺就是了。再者前日瑞尼尔副官的老战友杜汉的确来过这里找人,两相对照,大家也都信了八九分。天色已晚,正好瑞尼尔副官赶上明日轮休,便让法克也在要塞里过一夜。

浑身伤痕累累,又兼死里逃生,法克本应好好休息,然而,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穿好衣服上了哨塔。新月初升,天凉如水,夜里的西泉要塞静谧安宁,森林里还有点点篝火,甚至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之声,因为在高大的哨塔顶端,法克感觉很是安全。轮值的士兵已经在打瞌睡了,法克并不去吵醒他。法克只是抚摸着哨塔的石头,感受着夜间习习的凉风,前边一夜一天的压抑感觉统统被吹了去。现在想来,乔舒一直都是一个早慧而骄傲的孩子,可是在兵荒马乱的世道里,谁会去关心一个孩子内心的娇弱呢?那么,跟随一个隐世的怪人,也未必是一件多么坏的事情吧!法克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想到乔舒,自然就想到基拉,不知道她已经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能否接受乔舒可能回不来的现实。法克已经打定主意,回去报告了这个消息便离开小镇。能够去北郡修道院学习固然好,如果不行,也要到大陆四处去走一走,即便途中被豺狼人吃掉,也不枉来此一遭吧!不得不说,法克的决定总是跟着情绪走。

法克跟随瑞尼尔副官回到闪金镇已是正午,本来还能更快一些,但是法克马艺实在不精,只是坐在马背上颠儿着走而已。是以,到闪金镇的时候,法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马来,双腿抖的几乎站立不住。因为一路走一路聊天,瑞尼尔副官对法克观感尚佳,所以也只是打趣了一句。又因回暴风城看老婆孩子心切,就让法克顺带跟杜汉打招呼,自己也不入村便抄近路回暴风城去了。临行前尚不忘叮嘱法克一句,若果北郡修道院之行不顺,可以到西泉要塞找自己,瑞尼尔副官觉得,法克还算个可造之材,何况现在人手也的确短缺。

法克独自蹒跚着向镇上走去,不止是一上午的颠行让他浑身酸痛,似乎术士的药剂也只有一天的效力,身上的划痕、伤口又开始隐隐有血迹渗出来。令法克觉得奇怪的是,小镇上竟然也并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夜间火焰节的篝火灰烬堆在路中间。狮王之傲旅店里却似乎人声嘈杂,偶尔听到大家义愤填膺的声音。旅店门开着,法克扶着墙走进去,却是男女老幼都到齐了的样子,各自靠边角坐着,只听阿古斯在中间滔滔不绝地讲着。

法雷老板他们对门坐着,看到法克出现便呆在那里,似乎忘了要和杜汉切切私语什么。大家也逐渐注意到了法克,原本的低语竟然都安静了下来,眼神也都变得严肃。阿古斯浑身上下被绷带包裹着,转动身体并不方便,所以他最后看到法克的到来。法克觉得自己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疑虑继而变为凶狠。在大家都还静静打量的时候,阿古斯向法克冲了过去,在法克反应过来之前,用他缠着绷带的手重重打在法克脸上。在法克摇晃着摔倒后又在他肚子上补了几脚,才被托德瑞克从后拉住。“你个擅自行动不听指挥的混蛋,”阿古斯歇斯底里的吼着,“你知道大家因为你受了多大的伤。”

阿古斯还要再冲上来,却被托德瑞克和赶过来的大伙拖远了一点,然而他依旧不停的咒骂道:“要不是你,说不定我们就把乔舒带回来了。你个混蛋,你个败类……”

法克被打得眼前一片黑蒙,倒在地上听着阿古斯的咒骂,听着混乱的脚步声,大概数十息之后才看得清楚周围,他挨个扫视过去,杜拉克小姐,威尔海姆、本杰明竟然都不在。

法雷老板过来把法克扶了起来,阿古斯依旧在咒骂着,却被法雷老板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便安静了下来。“杜拉克小姐他们怎么了?”法克紧张地问道,“他们不会……”法克不敢说下去,自己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们,难道反而是他们出了意外?

“不需要你假惺惺!”阿古斯吼道。法雷老板又转头过去,阿古斯却被托德瑞克按在了椅子上。法雷老板看了一眼杜汉,他只是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冲法雷老板摆了摆手,一副看你处置的表情。

“当晚你没有回来,”法雷老板盯着法克,一字一顿的说到,“他们几个回来后,杜拉克小姐便又去找你。”

法雷老板注视着法克的表情,似乎除了担心,并没有别的什么,便继续说道:“杜拉克小姐不是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能在艾尔文森林里做了些过火的事情,被暴风城职业管理委员会带回审查了,威尔海姆修士和本也一起。”

法克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妞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法克替艾尔文森林的生物们想着,不过终归自己是没出事情啊!

“跟他说什么,”布尔老妈科瑞娜说到,“要不是他擅自行动,怎么会救不回乔舒,把他赶出去。”

法雷老板回头瞪着她,然而科瑞娜并不买账,依旧喊道:“别人怕你,老娘不怕你!”

“就不知道乔是怎么走到森林里去的喽!”幽幽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科瑞纳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到梅里萨轻蔑的转过头去,她们从来不对付。人群又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不曾亲见,但法克想来,在自己被术士从豺狼人嘴里救走的时候,同样逃命的阿古斯大概遇到了杜拉克他们,阿古斯自然不会说是他乱跑引来了豺狼人,那么,可能已经丧命豺狼人之口的自己不就是为这口黑锅准备的么?倒是科瑞娜太机灵了一点,要是自己再把救不出乔舒的锅也背了,那就所有人都舒心了。这样想来,阿古斯未必不是在科瑞娜的故意引导之下才说出有机会把乔舒带回来的话的吧!如果法克早回来一天,可能就知道,阿古斯的绷带还是科瑞娜请米歇尔来缠的呢!一向吝啬的科瑞娜这次一反常态的要付阿古斯的医药费,甚至在米歇尔小姐说不需要包扎这么严严实实的时候还不同意。

法克能够想得明白,老辣的法雷老板,人精的杜汉自然也都猜了个囫囵。当然,他们并没有偏帮法克的意思,只是,阿古斯的表现太做作了一点,让他们无法不怀疑罢了。杜汉倒是觉得,千错万错都是法克的错,要是他不回来就好了。在法克出现之前,阿古斯正在讲他的艾尔文森林历险记呢!听着也挺有趣味,大家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多好。

法克也觉得,就是自己回来错了嘛!所幸之前早已打定主意要走,那何不走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留恋呢!法克仍旧在笑,牵扯的全身都痛了起来,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是怎么回出来的?”人们问道。

“还用说,一定是勾结了豺狼人了吧!”阿古斯恶狠狠地说道。

法克一点和他争辩的力气也没有,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一刻也不会多停留,甚至搭理他的力气也没有。

法克是彻底的情绪动物,在决定去艾尔文森林时,他只觉得自己应当跟去冒个险;在艾尔文森林里,面对着成群的豺狼人的时候,他想的是讨个媳妇,过个安稳的小日子;在西泉要塞的塔顶,他想的是周游世界;而现在,他觉得无边的落寞和失望,觉得自己是如此多余,想的只是逃离。

如果有人跳出来替他说句话,比如艾玛,或者别的什么人,他会为了这份信任而说出实情。而现在,他觉得这些人不配知道实情,他们只配拥有这样满口谎言的阿古斯,他们只配自私自利。

“让他休息一下吧!”法雷老板安排,请马歇尔医师来,艾丽卡早已起身出去,却正好和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那是一位衣衫考究的贵族公子,虽然是盛夏,他却穿着金织的长袍马裤,靴子上同样有金色的奇怪纹饰。贵族公子长得还算英俊,只是,面庞太白嫩了些,浓密的长发盖过眉梢,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柔。他双手扶住艾丽卡,似乎还在她肩膀上捏了捏,白嫩的嘴角浮现浅笑:“小心些呢!美丽的小姐。”艾丽卡厌恶地后退一步,又侧身挤了出去。

杜汉早已放下他摇晃的空杯子跑了过来,人未到,谄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哦,敬爱的子爵大人,您又来啦!”

年轻贵族冲杜汉点了点头,走向临窗的一个桌子,似乎随意地说道:“回城里去,顺道过来看看大家。”他朝人群看了一圈,继续说到:“怎么洁塞塔小姐不在么?前几天她说要回城,我便顺道来带上她一起。”

话说,当日洁塞塔和巴布老爹深夜去法戈第矿场,未能找到乔舒,却结识了矿场的主人。或许是年轻的贵族被洁塞塔的美丽吸引了,他三番五次到小镇拜访。他做事总是有条不紊,总是注意着自己的仪表,几乎无可挑剔,小镇上的人们都被他折服。

然而,洁塞塔并不喜欢他,甚至说得上是厌恶。早上艾玛和罗柏出发去北郡修道院参加选拔,有巴布老爹陪同,杰塞塔也借口带基拉去修养与他们同行。从威尔海姆修士那里带回来的消息,乔舒多半是难以幸免,甚至法克也命丧森林,基拉早已几次哭的不省人事,离开小镇到修道院修养显然是个更好的主意。至于杰塞塔,能够不见到那个贵族真是圣光的恩赐。作为圣光的仆人,杰塞塔总能做到对大家一视同仁,但是不包括那个贵族,也并非因为他赤裸裸的追求,杰塞塔说不明白,似乎那种厌恶与生俱来。

杜汉便将杰塞塔已经陪同基拉回北郡修道院的消息说了一遍。年轻贵族似乎并不失望,就好像他真的只是路过这里随意提了个建议一样。

“喝杯酒再走吧!”杜汉挽留到,“我们法雷老板的酒可是很不错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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