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李在又失眠了,到早上才迷迷糊糊睡去,张语老人的去世给他的打击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就像谁用一记重拳把他击倒在地,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很难再爬起来。
那天晚上接到张鄢的电话后他就立即赶往了医院,他知道老人没有多长时间了,他要跟老人做最后的告别。
病房里一片肃穆,张语的儿子女儿以及孙女张鄢都在里面,他们垂着头,抹着眼泪,气氛非常压抑。老人安静地闭着眼睛,他刚刚停止呼吸。李在来晚了,他没有赶上跟老人说最后一句话。张鄢抽抽泣泣告诉李在,老人临终前交代,买石头的1300万不用还他,他不要,那是他一生中花的最后一笔钱,也是最令他遗憾的钱,他认了。还给他,等于侮辱他。李在的心意他领了,他坚信李在的为人,如果李在有心,就用那笔钱追查谁是假石的幕后策划吧!就当是替老人报仇!
李在失声痛哭起来,他感谢张语的信任,这种信任像一只大手,有力地托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想,把那笔钱先存在那儿,找个好的时机再直接交还给张鄢……上午10点,李在起了床,正在卫生间洗脸,门铃突然响了。李在走过去拉开门一看,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大约20多岁,大大的杏仁眼睛,鼻子微微向上翘,嘴唇很漂亮,用唇笔勾出形状,妩媚而性感。
“你是?”李在犹犹豫豫地问。女孩问:“你是不是李在?”“我是李在。”
女孩唉的一声松了一口气,也不管李在允不允许就直接冲进了房间。李在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跟在后面问她:“请问你找谁?”女孩往沙发上一坐,说:“找你啊!”
“你是谁?”“你先给客人倒点水行不行?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你们这儿属于高档富人区吧?互相都不认识,打听了好几个人,特别冷漠……”李在这几天情绪正处于人生最低谷,哪有时间听这个陌生女孩唠叨人际关系。
过去经常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女孩子自告奋勇找上门来,用装着探讨赌石秘密做幌子,实际上干着卖弄风情的勾当,他最烦这个。不过即使再烦,他也不可能写在脸上,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他微笑着问那个女孩:“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儿就改天再说,我倒是有特别重要的事儿急着去办。”
女孩说:“想轰我走?你轰不走的,我要是说出我找你的原因,你立马就能坐在我面前洗耳恭听,我敢打这个赌。”
“到底什么事儿?”李在耐着性子问。“我问你,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卖了一块石头,而且那块石头是假的?”“是啊,你怎么知道?”李在心里一惊。“我怎么知道?全云南人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李在心底的火直向上拱,因为女孩正在毫不留情地揭他的伤疤。他心里极力否认这个消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家喻户晓,他宁愿相信只有少部分赌石人知道,这其实就可以要他命了,实际上他知道这个消息不可能只是小范围内的谈资,他知道它的感染力,足以遗臭万年,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我想说什么?你想不想听听老吴的故事?”“老吴?”李在全身一震,“哪个老吴?”“瑞丽玉城老大,缅甸老吴。你难道不认识?”
这正是李在最想知道的事情,果然,正如那个女孩所说,他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她的对面,表情特别虔诚。
女孩说:“我跟老吴有一些来往……”“一些来往?”
“别打断我!前段时间,他总在我面前说有一块从缅甸运回来的石头,还说赌石界要发生一件重大的事情,还说什么君已入瓮。我想肯定跟你这块假石头有关。”
李在的嗓子眼开始冒烟,“等等,你说的是真的吗?”“难道有假?”
“为什么要告诉我?”李在警惕起来。“为什么?因为我现在极端厌恶他……”“仅仅因为这个?”
“不!”
“那是?”“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知道为什么了。”“你叫什么?”
“火灵。”“火灵?不认识。”
“你是不认识,可你认识我的父亲,我刚从草头滩探望我父亲回来。”“火八两?你是他的女儿?”女孩的鼻翼皱了起来,“别叫我爸外号好不好?”“我知道你父亲的大名,火炬,你们父女两个的名字都不错!好记!”“现在不是讨论名字的时候。昨天我去探监,跟他说起最近发生在云南的重大事件,偶尔提到那块轰动全省的假石头,我说我听别人说过,我父亲一听,说你是他的朋友,让我必须把这个情况告诉你,告诉得越多越好,这就是我今天来你家的原因。去!给我倒点水!我渴了!”
原来是这样!火灵带来的消息让李在非常震惊,看来这件事跟瑞丽玉城老吴有关,这是一个突破口,从这个突破口冲过去,也许假石的真相就可以寻找到一些端倪了。
火灵咕咚咕咚喝完水后,对李在说:“我就不耽误你了,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办吗?那我先走了!”
李在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了火灵,“希望能经常联系,有什么更重要的线索请及时联系我。另外,请转告你父亲,假释的事儿正在办理。”
“假释?你在帮我爸爸跑假释?”“是的,说不定很快你们就可以团圆了,即使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呢!让他别着急,我这个朋友没忘了他。”火灵顿时眉飞色舞,笑吟吟地对李在说:“太好了!我替我父亲先感谢你!”“先别客气!我跟你父亲不是一天两天的朋友,是多年的难友。”“啊?你也坐过牢?跟我父亲一起?”
“是啊!我们在一起待了很多年。”“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什么?”
“看不出来你坐过牢啊!坐过牢的人再掩饰都不行,关键是他眼睛不行,污浊,不干净,我爸爸就是。而你的眼睛多亮啊!”
送走火灵后,李在泡了一杯茶,一边啜着一边想,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你能看出我内心的污浊与清澈?谁的脸上写着坐牢?除非古代的黥面之刑。是的,盗窃刺在耳朵后面,徒罪和流罪刺在面颊或额角,所刺的字必须排列成一个方块,如果是杖罪,所刺的字则排列为圆形。凡是重罪必须发配远恶军州的,都要黥面,这叫刺配她懂吗?那么我呢?如果刺配该配到哪儿?刺配到赌石界玩命?
李在的心情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弄得非常糟糕,他迅速从火灵那里调整回来,把整个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老吴身上了。
其实李在的眼睛也不毒,他没看出火灵跟一般的女孩有什么不同,她大方、开朗、漂亮,没有心计,她大大的杏仁眼睛虽然夹杂着阴郁与惆怅,李在想,那大概是由于她父亲坐牢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
他要是知道这个女孩在江湖上叫“活闪婆”他就不这么想了。
李在打电话把唐教父叫了过来,范晓军消失后,唐教父是他唯一的帮手。其实这个帮手形同虚设,他仍然整天沉溺于扮演意大利西西里岛上的老大,目光游离,心不在焉。
唐教父很快就到了,他现在准备把他平时的做派全部美化,模仿痕迹越来越重。
他听完李在的叙述后,耸了耸肩,嘴角向下一撇,说:“老吴?怎么可能?”“我也这么想,我跟他从来没有什么过节。”李在为了肯定自己的判断,又重复了一次,“对,从来没有!”唐教父上半身向前倾斜,低声问:“你想让我干点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毛一高一低,相差差不多有20mm的距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这种表情。“想方设法接近他,顺藤摸瓜。”“我不行,他认识我,我没办法接近。但我还有朋友,他们可以去。”“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我知道。”唐教父走后,李在又给昝小盈打了个电话,把火灵讲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昝小盈那边有个人在高声讲着话,激昂而高亢,大概正在开会。昝小盈低声说:“我出去给你打过来!”
过了5分钟,两个人重新接通电话后,昝小盈问:“她只说了这么多?”“对。”
“你相信她的话吗?”“嗯,她是我狱中朋友的女儿,她没有必要骗我。我现在最搞不懂的不是老吴,而是范晓军,他说消失就消失,到哪儿去也没打个招呼。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故事,你不可能全知道。”“唐教父办事我真有点不放心,我嘱咐他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说不定他还没动呢,蛇就跑了。”“还是说说这个老吴吧!这是一个突破口,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没有,也不可能有过节。我们是同行,因为货品不同,每块石头都不一样,不存在恶性竞争,也没有买卖关系,他没有陷害我的理由。”“如果受人指使呢?”
“只能这么解释。”“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先稳着,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开会,有什么情况我们再打电话。悄悄告诉你一声:想你!”“我也是。”
挂断电话后,昝小盈那句“想你”一直在他耳边贴着,久久没有离去。从丽江回来后,昝小盈的热度就呈飞速上升趋势,在丽江的那个夜晚她仿佛一下子被李在点燃了,她浑身冒着灼热的火光,恨不得裹卷着李在冲进火炉一起变成青烟。而李在的“我也是”也基本表达了李在此时的心境,听起来有点冷冰冰的。的确也是,石头出事后他就没有热过,他就像掉入了一孔千年冰窟,整个人都冻僵了。偶尔接到昝小盈火辣辣的电话,他也心不在焉的,根本烤不热。以前可不是这样,他的心情他的身体好像随时为昝小盈准备着,只要脑子里闪过她的身影,他就会“腾”地一下燃烧起来,按都按不下去。男人就是这样,他的身体比女人脆弱得多,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偃旗息鼓萎靡下去。不过这次假石事件给李在的打击实在够大的,整个赌石界都在看他的笑话,即使张语老人相信他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向外界证明他的清白。他胸中一直憋着一股气,这股气让他对昝小盈的思念大大打了折扣。他心里知道,他是爱昝小盈的,丽江之行的每一幕都让他刻骨铭心,他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结果,也许爱情不要结果更好,过程比结果往往更能持久。
他是在畹町一个叫“绿苹果”的酒吧钓上这个妞儿的。畹町是傣语,意思是“太阳当顶的地方”。的确当顶,这里是瑞丽的一个经济开发区,却明显比瑞丽还热,不过这儿的妞儿也热。
她是那儿的歌手,中等卡拉OK水平,基本能跟上歌词字幕。不过也别对她们太苛刻,在那儿唱歌的没有一个当歌星的料,你给够票子就可以把她带走,随便你折腾。
她叫柳冰,大概是个假名,他不管那么多,他看上的不是她的名字。柳冰大概只有18岁,亮晶晶的眼眸,性感的嘴唇,乳房丰满得让人垂涎欲滴。
他以为她年龄小,是个雏儿,结果证明,他小瞧了这个三流歌手,她在床上几分钟就把他弄得服服帖帖的了。为此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胳膊上的臂镯差点被这个妞儿给撸下来,另一个胳膊上的文身也被这个妞儿掐得变了颜色。
他喜欢这样。这一夜够让他回味的,比跟火灵在一起还要火爆。火灵的脾气太不好了,叫叔叔的时候恨不得把你甜死,冒火的时候又恨不得踢碎你的睾丸,他实在受够了。柳冰可不像那样,她温柔可爱,身体柔软得像一条丝带,瘦瘦的腰肢却勇猛有力,她不但听话地叫他叔叔,还叫他背时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