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由定安县城开来的公交车,停在了豆丁庄村口,下车的仅有一个乘客,夏小柔。
公交车放下了这个唯一的乘客后,长长地嘶鸣了一声,继续奔向风雪茫茫的远方。
夏小柔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虽然寒冷,但却是那样的纯净清爽,新鲜无比,毕竟是远离了大城市的地方,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朴素,自然。
前方不远,就是生她养她的小山村豆丁庄,村前弯弯的小河,村后那一望无际的大山,此刻看来是这样亲切,她曾在这里歌唱,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发愤苦读,最终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山村。虽然人是考了出去,但她的心还在这里,疼她念她的爹娘还在这里。
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她慢慢地走进了村子里,村里一切如旧,不同以往的,是前不久曾下过的那场大雪,让这个小山村又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盛装。
来到家门前,正好看到父亲夏老汉正在门前扫雪,与父亲分开的时间并不太长,可她发现父亲的白发似乎又增多了不少,她心痛地叫了一声:“爹!”
夏老汉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一辈子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务农,经营庄稼绝对是一把好手,为人更是善良朴实,刚正耿直,在远近的几个村子里名声非常不错。
让远近乡邻惊诧的是,就这么一个小学文化都不到的老汉,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了豆丁庄第一个大学生,乡亲们对此一直是赞不绝口,夏老汉也一直以此引为自豪。
今天夏老汉也是闲来无事,见门口雪厚,便拿起扫帚来打扫,忽听有女儿的声音,抬头一看真的是女儿小柔,顿时高兴无比,心里简直跟开了花一般,连声应道:“哎,哎!闺女回来啦!”
见到父亲那亲切的笑脸,夏小柔心内一阵温暖,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夏老汉面前道:“爹,是我回来了,来吧,这雪让我来扫。”
夏老汉收起了扫帚,笑道:“不用啦不用啦,这雪也扫完了,来吧进屋去,你娘正想你哩!”说着,向屋里喊了一声:“孩子他娘,你看看是谁回来啦?”
小柔娘正在屋里熬地瓜粥,听老伴喊她,忙不迭地应着出了来,一看竟然是女儿,那份欣喜自不必说,赶忙上前来拉住了小柔的手嗔道:“你说这孩子,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娘今晚上也没做什么好饭,就是满满的一锅地瓜粥,还有点腌辣萝卜。”
小柔用力地抱了一下母亲说道:“娘,您还准备个啥,女儿就爱喝您的地瓜粥,天底下就没有比这个再好吃的美味啦!”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走进小院,又来到屋中,小柔把手里的包放下,洗了把脸,再坐到炕上时,母亲已经摆好了炕桌,几碗热腾腾的地瓜粥,已经摆在了桌上。
夏小柔中午只不过是吃了一碗素面条而已,没什么油水,过了这一个下午,早饿了,当下也不再客气,端起碗来希里呼鲁地就开始狼吞虎咽,小柔娘在旁边看着都心忙,一个劲儿地劝:“慢点喝,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晚饭过后,自然是全家人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的一次长谈。
屋外虽冷,但夏老汉却旺旺地生了火炉,使得屋中热热的,温暖如春,而父女间推心置腹的谈话,则更使夏小柔心里面也同样地温暖如春。
听夏小柔前后地说完了在阳城这一段时间的“奇遇”,夏母首先是大力支持,道:“闺女啊,你回来了也就对了,那个什么王总,他待你再好,再怎么有真情,你们之间的岁数也是相差太多,何况他还是个有妻子有家室的人,往前发展,能有好果子吗?所以回来最好,在家里好好歇两天,过几天我让你大舅在咱们附近的这几个村子里好好地寻摸寻摸,找一个好婆家。”
这话按说都是劝导的话,应该让人听了后开心的话,但夏小柔却仍是没有开心,仍是沉默不语。
夏老汉看出,女儿的心绪很重,看来,那个名叫王嘉华的中年人,一番努力后也不白费劲,至少他是让女儿心动了,而在这样的时刻,女儿选择了无情的拒绝,并远远逃离,似乎有些不通人情,太冷血,女儿此番恐怕正在受着感情上的自责甚至是愧疚,所以才显得这么低落。
那么,劝女儿还回去吗,还去找那个王嘉华?也不太合适,夏老汉的心里,对他们之间年龄相差如此悬殊的“忘年恋”也不太同意,对夏老汉来说,也愿意给女儿找一个年貌相当的。
于是,夏老汉也说道:“丫头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缘份这个东西,最讲究的是个顺其自然,你这一生,到底会和谁有缘,老天早有注定,也不必强求。你离开阳城,对也好,错也罢,既然选择了就别再后悔了,走好以后的路才是最重要的。定安县城一中的冯主任不是要你吗,你就先在那儿落落脚,先有份工作忙着。”
夏母却反驳道:“不行!闺女刚回来你就撵她走,你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小柔啊,你就在家呆着,哪都别去,妈养着你!”
夏小柔靠在母亲暖暖的怀抱里,听着母亲和父亲这么争着,觉得挺有意思,干脆闭上了眼睛,听他们继续争论下去。
夏老汉说道:“孩子她娘,咱们养着闺女自然不成问题,现在吃喝不愁,关键是人活着是在为个什么?人活着难道就为了吃?那不成了猪啦?人来到这个世上就得干个事业,有个目标和理想去追求,活着才有意义。丫头啊,还是去县城一中先上个班吧,挣钱多少没什么,你在那里且先干出点成绩来。”
夏小柔祟敬地看着父亲,道:“还是爹说的对,我自己也愿意有点事做。”
夏母叹口气道:“唉,好吧,你们爷俩总是个一心。闺女,你愿意去县城一中就去,县城一中那么大个单位,或许能找着个俊小伙也说不定。”
夏小柔撒娇道:“娘,咱们说的是工作,您怎么老往搞对象上扯。”
夏母点着她的额头说:“怎么不能提这个啊,你都二十啦,二十啦你知道不知道?”
夏小柔道:“二十了又怎么了?这方面的事我还真的没着过急。”
夏母道:“你不着急娘着急!闺女啊,女人最好的时候可就这几年,你不趁现在这时候处个好对象,等二十五岁以后,可就没好的了!”
夏小柔不耐烦地说道:“行啦行啦,娘,我就怕您唠叨这个。”然后转头又问父亲道:“爹,您对当老师这个职业,怎么看?听说现在学生们也很不好管的。”
夏老汉道:“丫头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做的工作,俗话说,钱难挣,屎难吃,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你只要动心思,好好琢磨,什么事就都会有解决的办法,记住,要做个聪明人,用巧劲,别尽光去傻干不想,在教育这个行业里一样有出息。”
夏小柔用力地点点头,道:“爹,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