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村村内,一个篱笆围墙的小草屋中突然罕见的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这让村子里那些习惯了常年宁静安详的村民有些惊讶与好奇,然而转头看去,发现来源地,是连平日里目中无人的村长张瘸子都主动陪着笑脸说话的曾阿牛所拥有的房子,也就没有谁跑过去凑热闹。
其实说是激烈的争吵声,大多也就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大声吵闹。
今日原本平静的小草屋内发生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沈墨珊剑道小成,于是便想在近日返回剑阁,向曾阿牛说明意图后,不巧被刚回屋的杨青帝听到了,赶忙就在一旁煽风点火,比如什么学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又或者刚有小成就急着逃跑,没一点感恩之心的挑拨话语。还没等沈墨珊忍不住拔剑,就被曾阿牛给无情丢出了屋子。
而第二件事则跟一肚子坏水的杨青帝有关了,曾阿牛安排了个小试炼,美名其曰是检测这半年的成果,刚开始杨青帝是欣然答应,然而当后来他知道其中唯一的规则是通不过就不能下山后,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危机,可正在他大声抗议时却又遭到了曾阿牛的无情镇压。
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说走就走。背负古剑的杨青帝心情颇为忐忑的跟在曾阿牛身后,沈墨珊没有跟来,两人离了村一路西行,直到村后那座不知名的雄伟大山。
十万大山山势险要,到处都是悬崖绝壁,看起来极为陡峭不能攀岩,只不过曾阿牛对此地倒是轻车熟路,在其中找到一条十分隐蔽的山崖小径,负手而行,走的极为轻松写意。
杨青帝紧紧跟在曾阿牛身后,打小在昆仑山生活,对付这等陡峭小路自然也是得心应手,偶尔停身歇息时还有兴致欣赏脚下风光。
一路登顶,越往上去景色愈稀少,直到最后,杨青帝的眼中便只剩下了绝壁与天空,微微踮脚,就仿佛抬腿便可登天。
隐蔽小路的尽头,是山顶处一方不大的崖畔,崖畔之上除了一间潦草小屋再无其他,杨青帝登顶后特意走到悬崖边缘朝远处望了望,凌空百米外云雾遮绕中依稀露出了另外一座绝壁,与他脚下这方崖畔遥相对立,而两者其中,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杨青帝好奇道两座山靠一起了?随后将脚边碎石踢向深渊,半响没听到一点动静,咽了口唾沫啧啧两声。
崖畔不大,草屋更是离着深渊只有不到数米的距离,杨青帝在屋旁看了看,没瞧见有啥宝贝,转身便看见曾阿牛在他身前数米土地上用树枝划了一条极长的横线。
曾阿牛边划线边道“从今天起,你什么时候能走过这条线,便算过关。”
说完然后又补了一句“你大师兄也同意如此”
杨青帝挠了挠头,望着那条平淡无奇的长线,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草屋,他,崖畔自成了一个世界,而曾阿牛所站的地方则是另外一个世界。
杨青帝没有着急去尝试,又听到大师兄似乎也知道此事,便更知晓曾叔得最后一项试炼绝对非同寻常,不可能也没有理由会让他轻易过关,所以只是试探着问道“如果过不去,就要一直留在这里?”
曾阿牛轻轻点头,
杨青帝皱了皱眉,望了望周身风景,这里的景色无疑透露着一股足以让人心生震撼的自然之美,但是一想到有可能会几月,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囚禁在这里,就让他觉得到一股遍体生寒的恐惧。
杨青帝强行压下心神震荡,商量着道“曾叔,我只有一年的时间,去往剑阁之后还要到书院参加龙凤榜,能否等我解决事情之后在来?”
曾阿牛将线划完,随意拍了拍手中灰尘,同样走到崖畔边缘看了看,突然询问道“你练剑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杨青帝静静望着对方的背影,沉思片刻回答道“为了自身的强大。”
曾阿牛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是的,无论三教之人或者世间武夫,皆是如此,从生下来开始学习各种东西,武功,天道,沙场征伐,天文地理,等等等等,他们学东西的目的有很多,五花八门,但归根结底都是两个字,强大,自身的强大,因为只有自身的足够强大才能冲破这个世界的各种束缚,也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杨青帝没有听懂。
曾阿牛双手环胸微眯眼望着这片天地,继续道“既然自身强大后的愿望是打破天地或者人给予你的束缚,那么此刻我给你的束缚,便只有一种原因,就是让你自身能变得更加强大。”
杨青帝露出了丝明悟神色,然后转而沉默不语。
曾阿牛看着对方犹豫不决的神情,突然笑问道“如果你连我此时给你设的圈子都踏不过去,你又有何信心确定日后就能冲破外面那些人的的圈子?又怎能当好你的出世之人?”
说完这句话,杨青帝脸色突然平静下来,望了眼那条长线,然后闭目凝神。
如同下棋一样,每当遇见不可阻挡不可躲避的困难时,杨青帝总是在第一时间排除心神杂念,将自身提升到最好的状态迎接挑战,这等心性就连当初那位远到昆仑的张姓大儒也颇为看好,想来也与三师兄的言传身教有关。
曾阿牛见到此景,点了点头,转身下山前念叨了句“练剑之人,心无所惧,方有所成。”
身体内的气息缓缓流淌,走过全身,吐纳半个时辰之后,杨青帝终于睁开眼睛,曾阿牛已不见踪影,微微握拳,确认自己精神以及身体全都达到了最好的程度,起身后第一次朝那道长线走去,脚步缓慢而坚定。
一步,两步,三步。
在杨青帝向前走到第十步的时候,敏锐的感受到了空气中带来的一丝细微阻力,如同泥浆沼泽一般吞噬攀附着他,而越往前,这种无形的阻力越成倍的增加,重重的压在杨青帝的肩膀之上,到最后离那道长线只有短短几步的时候,杨青帝脸色煞白,甚至就连空气似乎也凝滞起来,阻止着他前进的脚步,看起来已经寸步难行,
没有硬闯,杨青帝深吸一口气,迅速后撤,直到离开了那无形的阻力之外,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
杨青帝皱了皱眉,这道无形的阻力并不是什么特殊禁制阵法,相反他还极为熟悉,当初第一次在草屋内曾阿牛以剑气牵引他手中古剑时便是这等气息,只是当时剑气凌厉至极,出手便可伤人,而此时的剑气则如同大海,无数剑气所携带的天地气息全部凝聚在此盘绕,行成了一个无比凝练厚重的无形屏障。”
这种对剑意的控制几乎已经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可此时杨青帝却生不出半点敬畏,因为这道屏障越强,也就意味着他要在此地待的时间越久。
那道山路小径与他相隔不到数丈,睁眼便能望见,只是当那道长线横在其中,再加上此时暮色中夕阳余晖落在他的身上,明明带有暖意,却让他感到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孤独感。
杨青帝原本心如止水的心境又不可避免生出一丝烦躁,随意的拍了拍脸颊,突然抬起头,右手一翻便将身后古剑放在了胸间,随后眼神越来越亮。
对于其他人来说,一个能与剑仙相提并论的高手,以剑气与天地灵气所创造出的无形屏障自然是极为坚不可摧,但杨青帝此时遭遇却不同,以他猜想曾阿牛方才只是随意划线,断然不可能用尽全部实力,不然他也不用想着这辈子能成功出去,另外屏障中天地灵气的阻拦是随距离而加深,若是他能在极短时间内冲入屏障中,以全力攻击屏障一点,或许能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而最关键的是老王的一剑龙蛇中便有以点击面的一招。
世间顶级剑招与坚不可摧的古剑,杨青帝握剑双手微微颤抖,越想越觉得可行。
体内一股无形气息悄然运转全身,杨青帝深吸一口气,微微弯曲膝盖,抽出玄黑古剑做起手式,刹那间,只听见砰的一声,坚硬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而那道人影在空中看不清身形,已然旋转如龙,只有一点剑尖流露在外,如同一根离弦之箭轰然向前方掠去。
下一刻,却只听一道炸雷声。
古剑从空中无力的掉落在悬崖边缘。
而人影则被巨大的反震力弹了回来,重重砸在地上。
半响后,杨青帝勉强站起身,吐出一口猩红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