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松八年,先帝去世,太子登基,改年号为万兴。
万兴六年。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一群正如花儿般娇嫩的少女低着头匆匆的跟随着身前的一位嬷嬷。从外宫走到内宫,皇宫的面积大的可怕,好像一进去那富丽堂皇的宫门,能预见的日子就是在皇宫里度过的了。
一共七位少女,姿色出众,或清丽或妖娆的都有。这是最新的一批“侍奉女官”。在卫朝,每十二年都要挑选一批娇艳的女子来宫中做女官。卫朝的女官分为八个品阶,一品掌御,教导公主甚至皇子,最优秀的可以参与政事:二品上灯,可以进御书房替皇帝整理奏折甚至在皇帝的允许下批改:三品奉前,传递太后懿旨和编写书籍,在翰林院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但不听从于皇后;四品重明,比较特殊,一般都是在御医院;五品到八品都还只是“侍奉”,没有前头的“御”阶。
花问陌仰头看着天空,灰白灰白,细小的雪花儿打在脸上,有种刺痛的的感觉。
七个女子都穿着同色的裙衫,头发也梳的一个样式。她们走起路来腰肢款款裙角带风,也是有模有样。她们的身姿犹如三月的嫩柳搬娇美动人,可没有人知道一共半个月的挑选和训练,真的是苦不堪言。
当到达储玉宫的时候,为首的嬷嬷跪下,接连着所有女子都跪下。没有一个人敢喘大气,生怕会惹这位主子不快。
在门口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是何等的华丽辉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不知是何种名贵的香料,都可以香飘之极远。
“见过皇贵妃娘娘,老奴带着今年新的女官来了。”嬷嬷道。
“不必跪着了,都起来吧。”贵妃温润而悦耳的声音仿佛被水浸润过一样,动听至极。
众人都起身,看向储玉宫。储玉宫里的上座坐着一位面容绝美的女子。她身穿淡蓝色绣金凤袍,上面绘有浅粉色的花纹;浅金色的束腰上,绣着深红的凤凰;袍子下有一件杏红色的直筒裙衣,布料比丝绸还要光滑;白皙的、施了脂粉的脸蛋美艳得似乎可以让万物倾倒,不觉间流露出的威严和妩媚让人的心里一颤。
“都是些貌美的女子,花儿一般的颜色。”皇贵妃温和地笑,精心修饰过的眉毛微微一挑,“秀尘,名册呈上来。”
一个女子走了上来,手上有着一封卷轴简子。皇贵妃拿起来,目光扫过卷轴上的七个名字。
皇贵妃略微沉吟,执起身旁侍女端着的笔,在桌上摊好的纸上“唰唰”地写着字。没有人说话,而皇贵妃也是写了一段时间才写好。名叫秀尘的女官细细地拿了去,也是看了看。皇贵妃道:“宣吧。”
“秦越如,封七品女官。”
“许雪儿,封六品女官。”
“上官凌灯,封七品女官。”
“卓其依,封八品女官。”
“张袅袅,封八品女官。”
“欧阳霓悦,封七品女官。”
“花问陌,封六品女官。”
“谢皇贵妃娘娘。”所有新晋的“女官”们道。众人都起了身,皇贵妃道:“都回各自的阁院去吧,下午的时候,会有女官带你们去觐见皇上,到时要是失了礼数,那你们就遭殃了。”
嬷嬷领着七位女官往“潇湘院”和“锦书院”走去。七位女官也顾不上礼节了,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但是许雪儿高傲地仰着下巴,眼睛里闪过丝丝不屑;张袅袅低着头,时而打量别人,时而不自觉的走快,还险些碰到了许雪儿;花问陌一直是面无表情,不是因为孤傲,而是因为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花问陌被分到潇湘院去了。她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打量了四周的摆设。该有的摆设都有,而且一眼看上去整洁明亮,就是空气有一点点浑浊。她取出自己的行李小包裹,拿出一小袋密封好的香料渣,放进一个小炉里面点燃了。淡淡的茶香弥漫,沁人心脾。
正当她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一个面容娇美灵动的女孩走了来。花问陌仔细看了看,是那个上官凌灯。
“有什么事么?”她有些无措地问道。
“我叫你姐姐好么?今天以后,我们同住在潇湘院。”上官凌灯笑着说。
她明媚的笑脸,刺破了她入宫以来心里一直存积的阴霾。她也不自觉地笑起来,“我是晋松元年生的,未必比你大。”
“那我叫你名字吧。问陌,你为什么要来宫中做女官?你爹娘逼你的么?还是被县令选上来的?”
“......被县令选上来的。”对于这个女孩,花问陌虽然有好感,但是还不打算什么都说出来。
“那你爹娘呢?家中有没有兄弟姐妹?”上官凌灯咬着她不放。
“我是被姑姑抚养长大的,她说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也不记得我爹娘长什么样。”花问陌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挑起这个话题的。”上官凌灯楞了一下,抱歉的说。
“没事。”花问陌摇摇头,“那你呢?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和弟弟,我排行在第二哦!”上官凌灯讲起家人的时候眉飞色舞,“我爹爹是岭州城的知府,他说,女孩子家家不能一直在家里等待婚事,这样太古板了。他要我进宫来当女官,就是为了陶冶情操和学会做事。得知我爹要我进宫,我娘那可是坚决反对。她说宫里那么危险,家里又不穷,为什么要进宫?等我大了找个好郎君嫁了才让她享福。我觉得进宫挺好玩的,爹爹又支持我,我和爹爹好不容易才把我娘说服呢。”
好玩?花问陌苦笑。皇宫可是吃人的地方,哪里好玩了?一个不慎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两个人就这么聊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花问陌打算和上官凌灯下去领食物。到达院子门口的时候,张袅袅、秦越如也下来了,卓其依来到之后厌恶地看了一眼食盒,生怕不卫生。
“哟,都来了啊。”一个骄扬跋扈的女声响起,娇滴滴的,又带着使唤奴仆般的傲气和高高在上。没有人理会许雪儿,还有一个不屑的轻哼一声,许雪儿明显有些不高兴。
“你,去把食盒给我拿过来。”她指了指张袅袅,语气和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轻蔑和高傲。
“我?......”张袅袅放下食盒,怯怯地问道。
“说的就是你,快点。”许雪儿有些不耐烦。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秦越如皱眉道,上官凌灯和卓其依都点点头。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我是许家的小姐,到了这女官住的地方,自然也比你们高贵些。更何况我还是六品女官,你们的品阶都比我低。”许雪儿冷笑。
“许家的小姐?这里的各位都是女官,哪里分了小姐不小姐的?”卓其依道。
“你们无非嫉妒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都是一群低贱的家伙,按规矩,你们都比我低下!”果然小姐脾气惹不得,现在这个脾气坏的大小姐都已经动怒了。
“做了女官,怎么可以骂人呢?”张袅袅怯生生地说。
“放肆!”许雪儿正怒在头上,一掌打向张袅袅。那掌力道极狠,扇得张袅袅惨叫一声,食盒也散在地上,油污溅上了裙衫。看来这小姐在家没怎么少处罚过下人。
花问陌的脑子有些痛,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段被欺辱的日子,姑姑带着她四处奔波,她被其他小孩子折磨,真不知道小孩子会有这么残忍的心。最狠的那次,她的左手骨头断了,脸也差点破相,姑姑带着她四处求医,最终还是一个年轻的、像是要去赶考的人不收分文地救了她,还给了她和姑姑一些银子。
看见许雪儿这么跋扈,又看见张袅袅在地上颤抖着流泪,不管那是真是假,花问陌还是觉得,张袅袅一定很痛。
按理说,这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可她还是觉得,忍不过去。
“许雪儿,你做得有些过了。”花问陌直接说出来,清冽的目光和许雪儿的目光交融在一起。
许雪儿怒极反笑:”就凭你也想指责本小姐是么?下人就是下人,永远都没有规矩,分不清高贵和低贱!”
“你是高贵的么?不,只是因为你父亲是户部尚书,不过身份高些。但在宫里,你连一个不得宠的秀女还不如,可惜了,顶着户部尚书家大小姐的身份,在宫里又有什么用呢?”花问陌轻轻地笑出声来。
“我、我要告诉我爹爹去!你们都别想走,我要等嬷嬷过来!”许雪儿浑身发抖,面色狰狞,“我会让你们知道,惹恼我的后果,是多么严重!”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都反了?”嬷嬷的声音在院子里仿佛一道惊雷炸开,众人看向门口,嬷嬷一脸阴沉,快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