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大理,还仅是一个规模一般大小的城镇,谁也没有料到,一夜之间,竟会冒出一户段姓人家,而且这段姓人家,家大业大,自称皇族后裔,略施手段便将民智未开的大理给拿在手中。
城外又有一无端端凭空而出的天龙寺,寺内僧人也以段氏为首,将信佛信教之人光纳其中。很快,方圆之内大理段氏的名字就响开了。南诏国曾派属下前来调查,却也没想三下两下也被段氏笼络,随后贿上买下,南诏国国君还尚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南诏国大多就已经受了段氏的好处,为其马首是瞻。
只是隐隐有威震一方之势的段府,眼下却有些混乱。
“你是说,誉儿又跑出去了?”曾稳住保定帝之位的段正明坐视面前俯下的褚万里,威严沉声。
大殿之上左右坐立着的各有几人,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便是唯一一个坐于宽椅之上的,目光灼灼,正在心急自己的孩子。
分立站着的,是另外大理三公,******赫艮,司空巴天石,司马范骅,俱是段正明的左膀右臂,为了多日以来谋取南诏国之位可是呕心沥血,费劲了心思。
褚万里又一扣头,道:“回皇上,世子确实从府上跑走了”
“你们几个,我不是说了吗,要好好看住誉儿,你们怎么就让他给跑了呢?哎”段正淳又气又恼站了起来,对着褚万里劈头盖脸呵斥几下,说了一番又觉不够解气,拂袖一撩,气呼呼地坐回了椅上。
“世子不晓武艺,怎么会从你们渔樵耕读四个人的手上跑走?”段正明颦眉问道
“回皇上,世子此番却是以李唐诗词之名,骗过朱丹臣,从世子府的茅房翻墙跑的”褚万里也觉得有些不堪,说话支支吾吾,大半天才干净说完。
“真是……真是胡闹”段正淳一拍大腿,抱拳对着段正明说道:“皇兄,请准我亲自去把这个逆子给抓回来”
段正明摇头叹道:“正淳,誉儿之事先搁搁,我这有一封密信,你来看看”
说完,朝着华赫艮点了点头,示意他将密信递交给了段正淳。
段正淳解信一抖,只是才看两字,立刻愕然地抬头看着段正明:“皇兄,这……?”
“时不我待了啊”段正明遗憾地说道:“我本以为,自我们大理的消息,若要传到长安,也至少需要十数天时间。可没想到竟然第二天便被龙椅上的那位知晓,现在这封只是密信,想来圣旨不过几日便要来了”
“皇兄,不可啊”段正淳赶紧喊道:“李唐皇帝唤我段氏入朝,那可就是十死无生,一入长安,便再也出不来了呀”
“是啊”段正明扬天叹道:“谁能料到,大唐时节我南诏竟是属国呢,若是被皇帝下旨,你我不肯入朝,那便是谋反之意。誉儿若是能逃入江湖,便让他去吧。说不定那还是一条活路”
“皇兄,这……”段正淳看向三公,道:“几位肱骨大臣以为如何?”
巴天石向前一步,说道:“我们又不是什么唐朝人士,何必听李姓皇帝的话?再说,李唐也没几日能苟活,还不如借此机会与朱全忠等藩王联络,到时候自保于南诏,再图中原”
“这……”这话若是放在之前的宋朝说出,那可是诛心之语,可眼下来到了唐末,段正淳一时也觉得此法不错,至少可以赌上一赌。
“皇兄,司空所言……也有些道理”段正淳迟疑了一下,说道:“若是李唐王朝果真没几年寿命,那么我等又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去与它同归于尽?如今天下兵马尽数掌握在各地节度使手上,长安与我南诏又有千里之遥,我等若是抗旨,应该也无大碍”
段正明不断摸着椅上的把手,心中也在徘徊不定。若是抗旨不从,那么铁定就与李唐撕破脸皮,再也无共存可能;可若是听调入京,那身家性命就掌握在庙堂上的昏君手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以死谢罪’了。
“就是不知道这昏君到底心中是真的想要我等性命,还只是试探之举”段正明扶着额头,愁容道:“若是再给我等数十日,将南诏彻底掌握于手中之后,便不用怕他了。可现在正处收拢人心的时候,要是兵乱一起,我大理段氏的威望可就要跌落低谷了”
“不如这样”范骅也献策说道:“我们一面应下李唐皇帝,一面却又找些借口拖着。然后再委派几人送些钱财给朝中宦官,只要没人在昏君面前提起,我们这儿他怕也是想不起来的”
“哎呀,大善”段正淳喜出望外:“司马此策瞒天过海,大妙也”
段正明也略微一笑,展颜道:“司马不愧为我朝肱骨,如此一来,我大理段氏便能够修生养息,日后再谋他策”
“不好啦,镇……镇……镇南王爷,大事不好啦”段正明才刚笑完,门口却传来卫兵连滚带爬冲进来的呼喊。
“恩?!”段正明随即皱眉,这可是帝王厅堂,什么时候一个小小卫兵也能随便乱闯大喊了。
巴天明同样恼怒,闷哼一声,纵身跳出门去,一把捏住卫兵的喉间堵住他的话语,再带着他一同跳入殿来。
“慌慌张张,恣意喧哗,成何体统?!”段正明用力一拍扶手,生气地说道。
那士兵也是惊恐万分,可在被巴天明松开手后,仍旧一路爬滚到了段正淳的身前,抱着他的腿喊道:“王爷,夫人……夫人她……”
“凤凰儿,我的凤凰儿怎么了?!”段正淳双手青筋爆出,将这卫兵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八公草木一般声音都带着颤抖。
可谁也没能想到,这个被拎起的士兵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段正淳的腹部刺下,仿佛变幻脸孔森冷笑道:“段正淳,听说你最爱玩弄女子,刚巧,我风九幽也爱与别人妻妾颠鸾倒凤,既然你我兴趣一致,那么便借你的几个情人用用,到时候再还你几个孩儿”
“啊啊啊啊!狗贼受死!”段正明和几个大臣完全呆滞,唯有段正淳受伤之后,怒意更盛,竟是用上了平生所学最强的一阳指法,将这卫兵的脑袋插成了五孔骰子。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谁也没能想到,刚刚还在庆幸找到方法躲开李唐皇帝圣旨的段家居然发生了如此惊变。段正淳一身鲜血,也顾不上腹部插着的短匕,立刻转身,夺门朝着自家王府而去。
“王……王爷”范骅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也没能留住这个已经完全被怒火充斥脑中的人。
“范骅,你赶紧去看看皇弟家中发生了什么”段正明开始感觉到了不妙,心中有一股阴霾慢慢笼罩了上来。
“遵命”范骅随即也跑了出去。
“皇上,这……这究竟是?”看着地上惨死的士卒和一大滩血泊,华赫艮也都呆愣住了,说话一顿一顿,脑子里的想法还跟不上嘴上的话语。
“风九幽”段正明看着地上的尸体说道:“方才有听到这个名头,难不成是什么江湖人士?”
“也不是什么江湖人士”突然,殿厅外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男音,同时还伴随着两个木拐拄地的声响:“只是,是来索命的无常而已”
“段……段……段延庆!”段正明瞪目咋舌,没想到再也没有出没在大理过的段延庆,今日却会出现在这。
“段延庆,你来做什么?!”巴天石与华赫艮都是认识段延庆的人,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他们的主上是段正明,而且段延庆此次过来显然来者不善,是以这两大臣齐齐守在段正明前,厉声质问。
“我?哈哈哈,我来取回我的东西”段延庆脸上虽无表情,可腹内却传来肆意大笑:“拿走了我的东西这么多年,今日也该还给我了”
“段延庆”段正明走下皇位,正色说道:“当年你因奸臣杨义贞谋乱而失皇位,逃亡在外。幸的上明帝溃败杨义贞,才取回我段氏山河,传位于我。这本是你自己所遗弃的江山,怎能说是我们拿走的?”
“哈哈哈,可笑,可笑之极”段延庆眉目一挑,狠声道:“你以为那些杀手仅是杨义贞所为?若没有段寿辉那老狗的帮助,我又怎么可能失去皇位?只是他把我扯下来后,再装那劳什子的好人,却不知道我并没有死于杀手之下”
“一派胡言”段正明也同样气的怒发冲冠:“你怎敢指鹿为马,编造谎言?!”
“反正人都死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皇位本就应该是我的,现在我来取回,有何不可?”段延庆抬起一支手臂,指着正准备上前制服他的巴天石和华赫艮说道:“你们两个若是让开,三公的位置还给你们留着,若是胆敢拦我,我就把你们一家子都杀光喂狗”
“段延庆,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巴天石毫无惧色,站在他的面前喝道:“当年先帝传位给吾皇,便是因吾皇知行合一,容貌俊雅。当年百官文武,谁又有过异议?今日就算你篡位,明日你也坐不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