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爷?公子爷?已经隅中了,老爷已经再三唤过奴婢。公子爷久酣未醒,怕是老爷要生脾气了”隔着扇厚重的镂空雕盘龙的木门儿,一阵百灵鸟鸣般的女声阵阵传来。
少女的脆响犹如珠坠玉盘,每一声响都绕耳百转,若是有富家公子能够日日听着这般叫唤,便胜过寻常人家不知几何。
只是卧榻上的面如冠玉,身材修长,光是一身寝服就有数条雕龙纹凤,一双白色绸缎袜更是绣有金丝镶边,就这么一位风度翩翩,潇洒闲雅的俊俏男儿,此刻却颦眉挤目,五官聚皱,好似万分难受。门外少女的娇声敦促,却无福享受了。
“疼,好疼”男子嘴角硬生生挤出几句话语,身体僵直难动,唯有脖颈稍微离开了枕下的金丝玉芯卧龙枕,用尽全力地挺直了白皙的脖子,试图将脑内的那股疼痛给发泄出来。
“公子爷?奴婢可以进来吗?”门外的百灵鸟又轻唤了一声,毫不知情里面的男儿就连睁开眼睛的闲暇都没。
门外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沿着红木的门缝边儿,用两根玉葱细指挂住,一点点地挪开了道边口。
圆溜溜的大眼睛灵动地朝着里间转了两转,双眉之间秒目炯炯,俏皮可爱。
“呀,公子爷,您怎么了?”少女瞄见铺卧上的男子痛苦万分,好似未能听见她的呼唤,立刻玉掌一扑,厚重的实木大门‘吱呀’而开。
一袭红衣的少女这才露出她的全貌。
好一个顽皮娇小的玲珑丫头,朴素的木钗子钗不住她绸缎般的乌发,双眸之中虽然满含焦虑,但其天生丽质的动人气质仍旧不改一分。璀璨如星般的美眸紧紧盯着床上的男子。小嘴圆张,反倒更是平添一抹俏美可喜。一袭红衣,未有勾勒雕纹,可贴身得体,娇躯恰到好处的被突显出来,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公子爷,公子爷!”少女几步就赶到了奢华的床榻旁边,柔腻粉嫩的小手推搡着床上的痛苦男儿:“公子爷,您怎么了?快些醒醒”
正当少女喊唤两声,没得回应欲撇头高呼之时,床榻上的俊秀男儿却在‘啊’地一声之后突然睁开了眼。
猛一刹那间,美男子的瞳仁之中仿若嵌入流星,让惶恐焦急的少女一瞬之间好似被其摄入心魂。
“公子爷的眼睛怎生变得这么好看?”少女不自觉地抚了抚胸,蓦然跳动的加速心跳让她的可爱俏脸披上一层淡淡的粉霞。
“这……这是哪儿?”惊醒过来的男子虽然能够说出话来,但是脑海之中像是被塞入了数十枚炮仗,每一秒都在沉闷地炸开,炸得他只能听到自己耳鸣的声响。
“公子爷,您是怎么了?莫不是昨儿在‘还施水阁’里参读练功走火入魔了吧?”红衣娇小少女赶忙从卧榻旁起身,低头垂目地看着地板影子问道。
“还?还什么?”虽然头疼正在慢慢消退,但是男子也只听到了女孩后半句话语。
“还施水阁呀,公子爷,您是头疼吗?”少女虽然着急床上的公子,但却不敢多有逾越,只能俏生生地站在一旁,言语关怀着这位公子。
“不是,我不止是头疼”男子总算扶着额头坐起了身,白色的寝服被他起身的动作给带离了铺垫,一个人形的水渍出现在少女偷瞄的眼中。
“呀,公子爷难不成真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不成?怎生出这么大汗?”少女默默心想。
“你……你是谁?”男子此刻还捂着脑袋,眼仁之中只能瞧得见人形的大概,模模糊糊晃晃悠悠。
“不……不对,我是谁?”男子说完,摇了摇头,又补上了一句。
“公子爷?”红衣少女惊诧地抬起了头,白嫩的小鼻子紧张得皱了两回:“您,您难道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嘶……”男子像是在回忆什么,可随即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在脑海之中崩断:“好疼……不……不记得了”
“公子爷,我是阿朱呀,您是在自己的府上‘燕子坞参合庄’呀”少女阿朱紧张地唤道,纤细的小腿不自觉地移开了莲步,站到了男子的边上,替着他轻揉脑袋。
少女的手力不大不小,绵绵的暖意一点点的回荡进了男子的脑中,让他有了舒服喘气的歇息。
“阿……阿朱?燕子坞,参合庄?难道……难道我是慕容……?”男子脑海之中零散的回忆碎片被他拾起一块,正好帮助他道出了此刻的身份。
“是的呀,公子爷,你昨儿莫非练功岔了气,给伤到了髓海了?”
“慕容复……阿朱……天龙……”坐在床上的慕容复一边享受着阿朱轻柔地磨蹭头皮,一边喃喃自语。
“公子爷可是第一次把阿朱排在王姑娘前面呢”听到慕容复在念叨完了自己名字之后便连带着自己的名儿,少女芳心在这旁枝末节之处也不免多添了一点甜意。
“我们……我们这是在天龙里?”此刻的慕容复还是记不得自己的本名了,只是依稀知道自己绝非慕容复本人,但却好像又真是姓沐讳荣。
“天龙?公子爷,您说的阿朱听不明白”小丫头阿朱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话语未落,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跳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公子爷,奴婢给忘了,老爷正在前厅等着公子爷呢”
“老爷?”本名为沐荣,此刻却已成为慕容复的俊俏公子摆脱了脑中的折磨,从那软卧旁立起了身子,轩昂的身姿,不凡的气质,光是这副皮囊就不弱‘南慕容’之名。
虽不记得自己原先为何人,做何事。但是这慕容复的名头和遭遇却在此刻的慕容公子脑海中盘旋。
“纵使不记得之前我是谁了,但是慕容复,我却记得没有什么好的下场。复国不成,亲人离弃,最终落得个疯疯癫癫,很是可怜”
“只是,阿朱的这一声‘老爷’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逐渐理清头绪的慕容复却发现了一个根本不在脑海中的记忆——在那段回光返照一样的记忆之中,慕容博却不该是自己能够见到,并且居于燕子坞的人才是。
“肯定,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慕容复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这个动作引得站在旁边一声不敢吭的阿朱姑娘也好奇地紧盯着。
“公子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习惯?不过公子爷摸起下巴来,也真好看得紧呀”
“阿朱姑娘”慕容复想了一想,这才回过神来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劳烦帮我取件常穿的衣服来吧”
“好……好的。哎呀,我都给忘记了呢”阿朱懊悔地跺了下脚,赶忙从屏风那头的架中取来了慕容复常穿的雅白华服。
“话说,刚才公子爷竟然叫我阿朱姑娘呢?”阿朱一边帮着慕容复穿着衣裳,一边想到了之前少爷不同寻常的称谓。
“好奇怪,但是挺好听的。等会儿我要去跟阿碧说说”
毫无墨染,一尘不沾的华服衣冠穿在慕容复的身上,便是相得益彰。衣服衬出了男子优雅地气质,男子则更是尽致衣冠的华美。
“公子爷,老爷还在前厅等着,我们这便过去吧?”阿朱看着面前尽显风雅的少爷,兴奋地在他背后叫道。
“好,我们这就过去”虽然慕容复这遭便是要第一次见到自己那个心狠隐忍的父亲,但是他却没有生出一点紧张。哪怕此刻的他完全记不得一身傍体的功夫。大概所谓的‘不知者无畏’便是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