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哗——”水溅得乳白色的洗手台上都是。
莫熙乔不停地深呼吸着，一颗颗水珠顺着她脸颊的弧度低落下来，滴到她的衣领上，滴到洗手台上，滴到她的心里。
她的眼睛微微红着，好像刚刚哭过，但已经被她用水狠狠洗掉了，再也分不清哪滴是泪，哪滴是水了。
自从晚上有人按了门铃之后，她就一直不敢出声，她记得沐圣野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她就把整栋别墅的灯都关了，然后靠在门边，等着他回来。
她根本不知道来按门铃的是谁，但她听得出是两个女人。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听到沐圣野跟她们之间的对话，而且好像句句发自肺腑。
“莫熙乔，你怎么这么傻？他明明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他还是很爱她吗？为什么你还要哭呢？你有什么资格哭？”莫熙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她擦干了眼泪，然后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了客厅的那个角落。
她伸手摸了摸那张西班牙的照片，相框是木质的，很简单，却依旧那么轻易就让她心动。她拿起相框，认真地看着，才发现那个如此美丽的国度原来离她那么遥远。
他究竟说过多少谎话来骗她？
突然，门被打开了，“啪”的一声，整栋别墅明亮起来。
莫熙乔有些被吓到，她放下照片，整理了下自己，朝门口走去。
“你回来啦。”莫熙乔走到沐圣野面前，假装一切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时，她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沐圣野有多狼狈。
他的身上有股海水的味道，衣服和裤子都是湿的，还粘了一身的沙子，就连鞋子都是他提在手上拿回来的。他的脸色很难看，有股让人心疼的憔悴，在灯光下，俊美得有些惊心动魄。
“你……”莫熙乔看着这样的沐圣野有些吓坏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我有些累，先去洗个澡。”沐圣野什么都没解释，如此疲倦的他却依旧还是给了她一个微笑。
莫熙乔开始不安起来，看着沐圣野慢慢走上楼梯的背影，她却责怪自己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什么都帮不了他。
她走到餐厅，其实沐圣野没有看到她努力做的晚餐，不算很丰盛，但也足够能表达她的心意和用心。
她把那些菜重新热了一下，脑海中却不断地在想，如果等下见到他，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楼上，沐圣野脱下衬衫和裤子，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他走进浴室，然后站在莲蓬头下面，任由水在他的身体上到处流淌。
洗手间，热气氤氲，就像是沐圣野的心里，看不到前方的路。
莫熙乔热完了菜便坐在餐桌前，等着沐圣野下楼。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只听得到时钟“嘀嗒嘀嗒”地在走。
莫熙乔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刚刚她听到的那些对话，她才发觉，对于沐圣野，她真的了解得太少，更别说他的那些过去。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只爱易艾晴一个人。你要和我交往吗？那麻烦请排队，我的合约情人还没这么快轮到你！”
“那又怎样？我愿意等，我甘心不谈恋爱，不结婚！”
想到这些，莫熙乔失落地把头靠在左手臂上，然后右手拿起一根筷子，在餐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呢？我是你的第几个合约情人？”
写完，她又马上用手抹掉了，好像怕被沐圣野看到一样。
其实，这句话，除了她自己以为，谁都看不到，因为她写在了心里。
等了很久，楼上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莫熙乔有些着急了。其实后来想想，他好像也没答应她洗好澡会下楼跟她一起吃晚餐，她以为他是那个意思。
所以，她所期待的又带给她另一次的失落。
最后，莫熙乔还是上了楼，发现沐圣野的房间门是半掩着，里面透出微微的灯光。
她没有敲门，只是从那条细缝里偷偷看了看，才发现他早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莫熙乔便打开了房门，然后轻轻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好像会让人越来越着迷。房间里有面很大的落地窗，窗外就是蔚蓝的大海。他的房间也很简单，没有多余的摆设，让人感觉很舒服。
她走到床边。他刚刚洗好澡，甚至连头发都还没有完全吹干，脖子上都还可以看得见水滴。他就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微弱而均匀，睫毛跟着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他似乎睡着了，睡容很平静，好看的眉毛舒展着，像个嗜睡的小孩。
莫熙乔轻轻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如此安静的沐圣野，她竟然觉得时间为了她而停在了这一刻。
“倘若没有遇到你，倘若我们只是彼此人生中一个擦身而过的陌生人，我想，我大概也不会知道，原来我误解了爱情的意义。”
这段话，莫熙乔没敢说出口，只是一直在心里默念着。
她站起身来，把沐圣野的身体挪竖，然后为他盖上了被子。
“原本还约定好，要一起吃晚餐的，看来得爽约了。”莫熙乔看着沐圣野失望地说。
接着，她便悄悄地走出房间，关了灯，轻轻关上了门。
沐圣野听到门关上的那瞬间，“唿”地睁开了眼睛。
他做起身来。其实他刚刚并没有睡着，他只是觉得头痛又烦心，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莫熙乔，所以想在床上先躺一会。
他叹了口气，刚刚在外面说的话，她应该都听到了吧。
他下床走出了房间，轻轻地下了楼，看到莫熙乔在厨房把那些热过的菜一盘一盘地倒掉，毫不犹豫地。
他皱紧了眉头。想到刚刚她在房间里跟自己讲的那句话时，那种失望的语气，想到白天约好晚上一起吃晚餐，他就满是歉疚。
正当沐圣野还在犹豫要不要下去履行承诺时，莫熙乔却走到了客厅。
她拿出一大堆的药，其实要不是有沐圣野帮她分类好，她还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该吃哪些。
她乖乖地吃好药，却不知道沐圣野在楼梯上看着她，笑容里有心疼和疼惜。
“叮铃铃——”突兀的铃声在此刻显得有些恐怖。
莫熙乔被吓了一跳，摸出手机，显示的是“楠越”。
“喂。”她平静地接起电话。
“乔，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磁性。
“我知道。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生病了，怎么样？严重吗？”楠越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慌张。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莫熙乔的声音有种冰冷的距离。
沐圣野靠在墙壁上，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他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熙乔，你到现在还不相信当初我没有背叛你吗？”
“我没有说不相信你。”
“那，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冰冷？”
“楠越，我今天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莫熙乔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果然，沐圣野猜的没错。
“好，那明天我们见面谈一次，好吗？”
“楠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终于，莫熙乔说出了这句话，虽然还是会对那些美丽而绚烂的回忆有一点点的舍不得，但她现在终于明白，她所不能释怀的不是对楠越的喜欢，而是对那些在她花样年华里留下的一点一滴关于爱情的印记。
“为什么？我不懂！我还是楠越，我没变啊！”
“不关你的事。”莫熙乔轻轻吐了口气。
沐圣野微微站直的身体，脸上是诧异的表情……
“因为……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你。”
“有喜欢的人？是谁？是那个老是出现在你身边，却不能保护你的假男朋友吗？”楠越有些气急败坏。
“对，我是喜欢他！但是，有一点你错了，他就像是守护我的天使一样，每当我有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保护我。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可是，熙乔，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的过去和背景吗？你难道都不会担心他接近你是别有企图吗？”
“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而我什么都没有，他企图我什么呢？我现在只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个秘密。”
“你……很喜欢他吗？”楠越有些冷静了下来，“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沐圣野。”
趁沐圣野睡觉的时候，莫熙乔终于勇敢地坦承了。
突然，一个身影走到莫熙乔的面前，她抬起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手机“啪”地落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