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汁一般的河水卷着浪花拍打着河岸,瘦骨嶙峋的老人撑着竹篙缓缓将船划至岸边。霎时一群鬼魂怪叫着纷纷拥上船,老人冷哼一声,细长的竹篙横在身前拦住他们,伸出枯瘦的手,声音喑哑冰冷“先交船费!”
大部分鬼魂乖乖地交出几个铜板,一个接一个地上了船;有些则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有的则浑水摸鱼摸上了船,被老头发现后一竹篙撂下了河里,发出痛苦的嚎叫,在苦苦挣扎过后渐渐沉入河底。
周围的鬼魂被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没有鬼魂再敢偷溜上船。
老头轻蔑一笑,划动着船慢慢驶向对岸。
对岸开着大片大片鲜艳如血的曼珠沙华,火红的颜色仿佛映红了整个冥界。
在花的中央,立着一块粗糙的大石,上面刻着鲜红的字“三生石”。在这可以刻下今世自己所爱之人和来世想见的人。
鬼魂踏着如血般的花走至望乡台上,台上的孟婆拿着破勺从大锅里舀出一勺粘稠的汤倒入一破瓷碗中,递给排在前面的鬼魂。那鬼魂付了钱,接过碗喝了孟婆汤之后,便踏上奈何桥转世投胎去了。
这些场面苏凉曦早已看了不下百次,从最初的恐惧到现在的麻木。
苏凉曦摇了摇花苞,是的,现在她只是忘川河边的一朵曼珠沙华,还是一朵发育不良的花朵。
唉,想当初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小白领,正当一个女人的最美年华。却不幸被一辆该死的破车给撞死在回家的路上。
她还没谈恋爱呢,刚发的工资还没花呢,怎么就这样死了呢!苏凉曦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哀怨地想道。
等她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成了朵花,又看见这些场面,她就明白自己是变成忘川河边边的一朵曼珠沙华了。
苏凉曦对这个变化很是哀怨,老天爷呀,你是不是搞错了呀。为毛别人穿越都是去古代祸害后宫或者是异世界成神,她就穿来这个鬼地方成一朵花!
苏凉曦在最初的几天里想变成人想疯了,做梦都梦到自己成了个大美女。可醒来一看,还是一朵花。
渐渐地凉曦也死了这份心,老老实实的做好一朵花的本分。可是难免会想起原来的那个世界。虽然在那个世界里,她也没有比现在好多少……
她自小孤儿院里长大的,父母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抛弃了她,是孤儿院的院长好心收留了她,并教她识字做人。除了老院长外多年来她身边也没有什么亲密之人,她死后恐怕也只有老院长会为她流泪吧……
苏凉曦难过地垂下花苞,细细的花茎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折断。
周围开得正艳的曼珠沙华毫不客气地奚落着“大家快看,她又蔫了,真是没用,我看她可能这辈子都开不了花。”
那些花摇着婀娜的花枝和鲜艳的花瓣,嘲笑着苏凉曦那可怜巴巴的花苞。
苏凉曦恍若无闻,在那个世界里,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作为一个弃儿,她从小就是在别人的欺负和讥笑中长大的,要是一一放在心上,那她还不早早地就来阎王殿报道了。
不开花就不开花呗。反正她该吸养分就吸养分,该睡觉就睡觉。开得越早死的也越快,她开得慢说不定还能比她们活得更久。苏凉曦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孟婆汤很快就卖完了,孟婆挥着破勺,嘶哑着嗓子“卖完了,明天再来!”
众鬼魂不敢多言,只好离去。
孟婆看看锅里的汤渣,随手一扬,好巧不巧地泼在苏凉曦的身上。
苏凉曦被这突如其来的飞来横祸给泼懵了,粘稠的汤汁从花苞的顶端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然后又不可避免地被凉曦给吸收掉了。
苏凉曦被这粘稠感恶心到了,作为一个爱美的女子,不对,现在是作为一朵爱美的花。苏凉曦怒了,她正想着对罪魁祸首——孟婆表达自己的不满时。脚下也就是根部传来一股力量,只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这股力量从下而上,流遍她的全身,然后苏凉曦看到自己奇迹般地拔高了一点。虽然这个变化不大,但对苏凉曦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按理来说这孟婆汤只是一剂让鬼魂忘记前尘往事的药剂,却没想到对她——一朵忘川河边的曼珠沙华来说却是一剂极好的营养液。
苏凉曦兴奋地摇摆着花苞,要是可以,她恨不得跳支舞来表达自己此时的欣喜。
周围的花都没有注意到凉曦细微的变化,只是不屑地看着她抖个不停,认为她又在发神经。
苏凉曦丝毫没有受到她们的影响,依然兴奋不已地盘算着。
怎么才能让孟婆天天把汤渣倒在她这里呢?光靠这一点可不行,她还要更多。让那些看不起她的花再也不敢笑话她了!
第二天,孟婆早早地就起来准备做孟婆汤的材料,她走到忘川河边,舀起一桶忘川水,又到花丛里,拾起坠落的曼珠沙华花瓣。
苏凉曦见机赶紧摇动着花苞,试图引起孟婆的注意力。周围的曼珠沙华都不解地看着她,这花是傻了吧!引起孟婆的注意力做甚,有好心的花提醒凉曦“别摇了,等会儿让孟婆注意到你小心把你摘去做孟婆汤!”
苏凉曦不理会,依然摇动着花苞,心里喊着“孟婆看这里,看这里!”
孟婆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喊,转头看向凉曦,开口问道“是谁在叫我?”
众花包括凉曦惊呆了,孟婆听得见她说话!凉曦更加兴奋了,“是我,是我!”
孟婆注意到了疯狂摇动着的花苞,“有什么事呀?老婆子我还要去做汤呢。”
“婆婆,您能不能卖完汤后把汤渣给我?”凉曦礼貌地问道。
孟婆第一次碰到向她要汤渣的,而且还是一朵微不足道的花,不免有些新奇,不过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好。”
凉曦高兴地花茎都在颤抖,“谢谢婆婆!”
孟婆咧嘴笑着,脸皱成了朵风干的菊花,“不客气。不过你要汤渣有何用处呀?我记得曼珠沙华只有吸收忘川河水才能开花的,孟婆汤里虽然也有忘川水,但终究不如纯净的忘川水有用。”
苏凉曦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吸收孟婆汤后自己的变化,只是说道“我就是想尝尝婆婆做的汤是什么滋味嘛,看看有没有比忘川水好喝?”
孟婆笑开了脸,“包你喝了还想喝!你这小花还真有意思,几百年了除了投胎转世的魂灵也就只有你这朵花想尝尝我的孟婆汤。今天婆婆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孟婆乐呵呵地蹒跚着步伐走到望乡台上,开始做起孟婆汤。
苏凉曦则偷乐着,嘿嘿嘿,有了孟婆汤,看她不成朵巨花。让众花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仰视她!凉曦笑得花枝乱颤。
其它的曼珠沙华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觉得她一定是朵傻花,要不然怎么老是犯傻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