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南岭两大地域的道统已经对禁忌之地动手,很可能请出帝兵随行。”颜子浩神情很是不满。
“帝兵?!”洛辰很是震撼。
“他萧戈族无帝兵镇压,竟也敢去算计这北荒的禁地,简直不知死活,若不是昔日因果未清,我师姐岂会趟这浑水。”
颜子浩自顾自的说着,最后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与不安:
“洛兄,这次师姐急着遣我回儒门,必然是前路凶险,她也没把握护我周全……师姐与我所学不完全相同,没有我,师姐不知要多付出多大代价。”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待我回儒门后立即折路去太荒禁地。”
颜子浩将一只手臂枕于脑后,看着深邃夜空之上慢慢后退的星辰,声音不大,像是说给洛辰听,又像是在自语。
洛辰没有搭话,他知道颜子浩现在需要什么,所以仅仅是嗯了一声。
他学着颜子浩躺下,轻轻地扯过几片羽毛,暖融融的气息从青鸟的羽毛中散出,立时笼罩住全身。
两人没再言语,默默地恢复体力。
月色掩映下,青鸟之羽有淡淡的毫光亮起,此刻它已超过音速,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可以看到遥远苍穹之上的星辰缓缓向后远去。
洛辰闭上眼睛,毫无一丝睡意,突然坠入虚空离开这么久,阿爹爷爷他们一定担心极了,不久后就能回村落了,他既开心又有些忐忑。
唯一让他心安的是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小小村落不是那么简单,自己早就该发现。
从洛氏的选址就可以看出,有哪个村落能安然坐落于禁地边缘多年而无恙,祖祭之时的请雨也非同寻常。
只不过从小生活在那里,习惯了村落的一切,认为那都是正常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直到自己踏入外面的世界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似乎忽视了许多。
单从祖祭当日那个叫萧裘的老家伙的言行中就可看出些许端倪。
萧戈族与洛氏的力量完全不是在一个层级,若是萧戈想对洛氏做些什么,本不需要那样麻烦。
所以萧戈一定在忌惮着什么。
“或许这次应该好好的观察一下了,爷爷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可偏要藏着掖着,实在太可气了。”
洛辰在心里嘀咕着,迷迷糊糊的进入了半醒半寐的状态,最后浅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洛辰被一阵“洛兄”叫醒,睡眼惺忪地一看是颜子浩,再一看天色竟然傍晚时分了,马上清醒过来。
看颜子浩的样子已经醒来多时了。
“我之前就感觉到洛兄有些心神受损,这次难得入睡,本不想叫醒洛兄的,但洛兄马上就要到了。”
颜子浩神色平和,微微笑道。
洛辰看向前方,熟悉的高山森林终于出现,在视野所及的尽头出现了亘古长存的轮廓——太荒禁地。
“我睡了多久?”
“将近一天一夜吧,”颜子浩有些心不在焉,他继续道:
“洛兄,萧戈族近日就该启程了,子浩的时间紧迫,这次就不跟洛兄客套了……”
“嗯,到了这里我已经认得路了,那我们就此别过。”洛辰很理解,笑着说道。
这时断江已经清晰的显现出来,可以看到平静的江面,说起来这还是洛辰第一次从高空看到它,尽管身处高空但依旧难以看到断江全貌。
它穿过高山森林,直过无人区,横过礼域,流淌于禁地边缘,延伸至大雾终年笼罩的神秘区域,不见源头亦不知去处。
故老相传,已知的断江水域曲折蜿蜒一万两千六百里。
说话间青鸟已经减速飞行,颜子浩倒也干脆:“嗯,那洛兄我们就此别过,日后再会。”
“再会。”
青鸟已经低空飞行,带来的气流将下方的古树压迫的倾斜摇摆,洛辰从青鸟上跃下,稳稳的站到古树树冠之上,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两人抱拳告别,青鸟长鸣一声,调转方向极速飞远。
洛辰目送颜子浩远去,之后深吸一口气压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向村落奔去。
他在树冠之上借力,达到了自身的极速。
“阿爹爷爷他们一定担心极了,还有祭司大人……”
洛辰一心往回赶,森林呈现残影向后退去,他似乎已经看到亲人们惊喜至极的神情了,洛辰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很好。
只是在临近村落时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太寂静了。
不是一个村落在夜里正常的安静。
而且这只是傍晚,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借着残阳如血的光辉,洛辰敏锐的发现,村落通向外界的道路已经长起野草,看样子有段时间没人走过了。
他心中涌现强烈的不安,心脏狠狠一顿,接着扑通扑通急跳起来。
“不,不会的……别乱想……”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
往常傍晚时分是村落里除了晨练最为热闹的时候,不少人都会聚在一起,点起篝火,欢声笑语可以传出很远,其中偶尔还夹杂着大黄狗大公鸡响亮的叫声。
可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用寂静来形容或许都不准确,确切地说应该是,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洛辰感觉快要窒息,一股令他绝望的念头浮现,重重压在胸口。
跑到村口时,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火光没有声音。
洛辰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脏极为难受,大脑有过瞬间的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良久,洛辰踉跄着走到最近的屋舍,扣门,一下两下,愈来愈重,手臂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胖婶儿,在吗?!”
无人应声。
他推开门,院中很久没人打扫过了。
“胖婶儿你怎么变懒了……”
洛辰用干涩的声音艰难的说道。
他没办法让自己相信。
换了屋舍继续大声呼喊,挨家挨户的问,有些屋舍没有关,洛辰直接跌入进去,人迹全无。
洛辰不信邪,来到祭司大人的居所,那里门未关,院中石桌上有茶杯,好像刚刚有人在这里喝过茶一样,只是内壁有一层茶渍——原本是有茶的,但干涸了。
他跌跌撞撞出了门,怀着最后一丝侥幸来到自家屋舍。
推门。
一根弦仿佛随着门开而崩断了。
洛辰全身上下一阵脱力,跌倒在墙根,大脑一片空白。
不见了,都不见了。
是啊,怎么可能有人呢,自己这么大的动静,有人的话早就出来了。
其实在村口时他就知道了这个令他无法接受的事实,但一种本能驱使他挣扎,就像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稻草是抓到了,不过却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洛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祭坛上的,祭坛的大鼎已经不见,台阶已经崩裂,阵纹也被抹去,祭坛被大力摧毁,彻底崩解成几块巨石。
他呆呆的跪倒在那里,双眸空洞,毫无神采,一滴泪也流不出。
大恸无声,大哀无形。
夕阳残照,如血晚霞,一个绝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