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亮,尼楚贺给阿忽歹留下了一匹马,一张弓,还有袋子箭矢。带着都虎和三百余牧民,向术甲部进发。
阿忽歹则单骑走马,向南而行。
每个离开的牧民,对看向阿忽歹的眼神,没有了昨日的崇拜。一个敢单骑冲阵的勇士,却不敢为族人复仇,现在是没有狐狸尾巴,否则阿忽歹免不了游街示众的下场。
阿忽歹漫无目的的走着,阿忽歹从来么有如此细心的观察过草原。清晨的草原,满眼仿佛是漫无边际的绿毯。迎着东方的一丝亮光,湿漉漉的马蹄,踩着苏软的草地向前走去,清冽的空气实在让人吸不够。
踏着青青的草原,看不到尽头,那似一条绿色的毯子一直铺到了天边,天边的云像是那个裁缝剪成了各种花边,存托着这片绿色,天空也变成了暖暖的也带有淡淡的绿各种花边的被子,成群的牛羊时而享受大自然的馈赠,时而放空,好像也在带有意识的回味这片绿。
傍晚,草原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焰一般鲜红,草浪平息了成群结队的羚羊獐鹿从远方草原走来;只有那些夜间也不回返的骆驼群,还在柳林附近的湖边上游荡着,整个大草原一副安宁的样子。
也许是放开了心结,阿忽歹忍不住想高歌一曲,嘴巴张了半天。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真要离开,却又浓浓的不舍。
阿忽歹走了三天左右,离武威城越来越近,旷野里丹真牧民的尸体也越来越多,有的被狼啃的残缺不全。阿忽歹探查了一番,这些牧民的伤口大部分是在后背,想必是在逃跑的路上被燕国的追兵所杀。
越是接近武威城,燕国的游骑探马越是密集,阿忽歹不知道燕国占领武威之后,到底做了什么,难道那个燕国的慕容涛下令屠城了不成?
阿忽歹的猜想也不算错,但是下令的却是不是慕容涛,而是就任武威都督的达勃怀恩。
却说武威城破之后,燕国皇帝慕容江驾崩的消息便传了过来,慕容涛不得不暂缓对丹真诸部的攻击,急急忙忙返回上京继位。而功勋卓著的老将军达勃华恩被留下,成了丹真都护府的大都督,府城就建在武威。
达勃怀恩对富诸隆阿一把火烧死五万多燕人异常愤怒,虽然当时有心屠杀那城中的数千幼童泄愤,却被萧卓阻拦不敢再提。可是达勃怀恩有他的主意,那就是捕捉乞石烈的男丁充军。
凡是不从的就是心向叛逆勃西罕,从了的。一部分编入仆从军,另一部分发往中原,建立奴军。准备用这些奴军放到西凉战场上当炮灰,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燕国将领的赞成。
丹真人的战力是有目共睹的,西凉地区土地沙化严重,燕军骑兵一到那里边战力锐减,即使人多,也不能对西凉军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所以丹真人强大的适应能力,以及卓越的战力,绝对会让燕国如虎添翼。
再者,这些丹真人是奴军,也就是不用发军饷,死了也没有抚恤。只要给一把刀就能打仗,战争成本低廉。所以达勃怀恩的的这个建议得到了慕容涛的支持,官面上的话叫做‘赎罪’。所以萧卓也没办法再给丹真人求情,所以达勃怀恩开始放手执行他的政策。
达勃怀恩的对乞石烈部采取全部充军的高压政策,对术甲部、乌骨部等部落采取征召制度。每个部落按照势力的大小,出三百到五十名战士,为燕国打仗。不出兵的,燕国便要全力攻打。达勃怀恩所想,开始要兵,到后来就该要钱粮和大批的丹真优良战马了。
这个政策在达勃怀恩看来,可为永例。一方面试探各部的反应,一方面减弱各部的实力。三五年之后,各部的战士,就被达勃怀恩这种不流血的方式抽调一空,那时候丹真地区便彻底稳定,然后将燕国百姓充实到这一地区,这样丹真就彻底了成了燕国的一郡。
虽然反抗严重,可是达勃怀恩手里的两万铁甲骑兵和渔阳三郡的五万边军,就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在慕容涛看来,达勃怀恩的政策虽然会造成一时的动荡,长远上来看,绝对利大于弊。
丹真地区一旦稳定,燕国的北边防线便完整无缺,成了燕国北方两条防线的会合点。
燕国的第一条防线是以五原、榆林、定襄三郡依托山势防守。第二条便是朔方、马邑、雁门、渔阳依靠长城建立。而渔阳地势相对较低,常常成为突破口,易攻难守。
而有了武威城,情况便大大的不同。武威城建立在两座山岭的中央,成了完全的遏制住了游牧骑兵南下的隘口。只要依托武威两侧修建长城,那么局势成了只能燕国北上,丹真再也不能南下的局势。
而且以前五万边军防守三个郡县,变成了只要守住武威一地即可。燕国不但可以削减守军的数量,还能将防线变得铁桶一般。所以只要达勃怀恩能站稳脚跟,慕容涛什么条件也能答应。
达勃怀恩的八万大军,让各部战战兢兢,虽然各部加起来也能凑出七八万军队。可是没有一个领头的,只能各自为政。而且只要达勃怀恩这八万人不走,各部就得在边境线上驻军。
驻军就要粮食,一两个月之后,各部的粮草耗尽,冬天就得全部饿死。所以各部首领只能臣服,故此燕国的捕奴队异常猖獗。甚至还有燕国民间组织的奴隶贩子,常常跑出乞石烈的领地,到临近的部落抓人,稍有反抗便整体屠灭。
逃亡的丹真人,被燕军杀死之后也不掩埋,也是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
阿忽歹越看越是心寒,这不是战争,而是彻底的奴役。阿忽歹不停的安慰自己,这个跟自己没干系。到了燕国,自己就是贵族,是燕国人了,有了母亲的照顾。再也不用看到这些打打杀杀,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再也不用担心仇人把自己煮了吃掉了。
阿忽歹心烦意乱,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成了一支捕奴队的猎物。
“嘿嘿,又是一个丹真小子。长得还真是白净,卖到馆子里做个兔相公也不错啊。”
一个头戴包巾,穿着皮甲的奴隶商人看着信马由缰的阿忽歹,仿佛看到了大块儿的金子。
这一行捕奴队有二十余人,个个体态彪悍。武器也是杂乱,有的拿着铁棍耥耙,有的拎着渔网。
他们的收获还算不错,抓捕了年轻的男女三十余名。老的都杀了,小的没心思养活,也杀了。所以困成一串儿的丹真奴隶都是十二三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青壮。
按理说丹真的战力极为彪悍,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抓住了呢?这就得力于燕国与回鹘人的边境冲突了,回鹘人打不破高大的城池,所以常常结成百十人的小队,劫掠边城。
燕国也是有来有往,劫掠回鹘人的毡房。草原上的牧民居住分散,一户人家放牧,连个邻居也没有。所以只要这些捕奴队找对水草丰盛的地区埋伏好,傍晚时分,牧民赶着羊群回家的时候一发的杀出。
抓住人便远遁而去,往返几回,不出三五天。抓捕五六十人不成问题,小部落的壮丁损失大半之后。捕奴队便可直接冲击对方的营地,连锅端走。牛羊战马都成了战利品,当然运气不好的被牧民追杀致死的也不少。
可是捕奴队只是民间的私立武装,从来没有在军队的保护下行动的。
现在的捕奴队,只要把奴隶押解到武威城,就能拿到钱。丹真各部的美貌女子也供他们随意享用,这在个个捕奴队看来,可就是天堂一样的日子了,这不返回的路上还能碰见的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