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兰泰以前不过是骑着温顺的马驹散散步而已,她从心底里对马匹这种生物有着恐惧。逃亡的兴奋之下,她也没有想的太多。可是后有追兵的时候,乱子可就大了。
都虎和浦剌都已经纵马跑出好远,阿忽歹正待跑时本能的回头一看。却发现巴雅兰泰还没有翻上马背,只能调转马头回去。
可是追兵越来越近,眨眼之间就要到。阿忽歹一看巴雅兰泰背上背着一个蓝布袋子,一手抓住,想把她拎到马背上。
换作往日,阿忽歹肯定能做到。可是在囚笼里蹲了两天,在就手脚酸麻,又没正经吃什么东西。那里还有力气拎起巴雅兰泰,阿忽歹又不愿意放手,座下的战马嘶鸣着围着打转儿。
“那野种休走!”随着一声老妪的泼吼,一支羽箭嗖的一声划过了阿忽歹的脖颈,带走了一串儿血珠。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巴雅兰泰吓傻了,美好的畅想,被冲天的杀气吓得魂不附体。
唰唰唰,一波箭雨从对面射来。阿忽歹一看,却是浦剌都和都虎杀了回来。只见浦剌都粗长的手指上夹着十余支细箭,用两到三息的时间,在奔腾的马背上将箭矢射出。一人顶的上一个神箭手小队,追兵顿时人仰马翻。
眼看追兵就要到了跟前儿,巴雅兰泰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用力一跃,翻滚到了大路的一边。站起来大声喊道:“救命啊,这几个贼子要劫持我——!”
阿忽歹怔怔看着手里的蓝布口袋,怎么想不到,这个女人变脸怎么这么快。当时也管不了许多,一夹马腹,三人亡命奔逃。
阿忽歹紧紧的抱着马脖子,虚弱的他只怕从马背上掉下去。浦剌都则骑马侧跑,持弓往后方射箭。
追兵点着火把,夜间非常的显眼。以浦剌都超绝的射术,弓弦每响彻一声,便有一人落马而亡。
娜穆绰毕竟年老,追赶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体力不支之下,下令,只要射杀阿忽歹等人,便奖赏羊马百头。
这下乌骨部追兵兴奋的嗷嗷直叫,羊马百头,足足可以组成一个小部落了。再加上听到死活不论的命令,数百人一发的拉弓放箭,夜空中无数呼啸的箭矢追赶着亡命的三人、
阿忽歹只听到耳边呼呼乱响,也不知是风声还是箭矢破空的声音。回头看去,浦剌都的箭矢早就射完了,只见浦剌都一手持弓,一手在停滞在空中虚抓。忽地一握,一支颤颤巍巍的羽箭便被他抓了下来。反手搭在弓弦上,飞速射出,只听后方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落马的惨叫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胯下的马匹已经浑身冒着白气儿。追兵有马匹换乘,越来越近。阿忽歹心想,这下算是完了,从布包里抽出虎头金刀,就要自杀。心说自杀总比被抓回去煮了强,阿忽歹刚刚把刀刃横在了脖颈上。
猛的眼睛中被一片火海照亮,星星火把,将整个天际映衬的红红彤彤,还传来了阵阵人马嘶鸣声,也不知有多少人。
此时三人驻马停下,大口喘着气儿。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下总是走不脱了。三人相视无言,浦剌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都虎也面色悲痛。冲天豪情,在这一刻破灭的干干净净。
杀父之仇,灭族之恨。兄长的惨死,还有那泣血的嘱托。艰难的走出沼泽地,躲过了燕军,却躲不过自己同族之人的追杀。都虎毕竟年幼,眼眶中已经有泪水聚集。
此时追兵见前方人马嘶鸣,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也勒住了战马。隐隐封锁住了阿忽歹等人的退路,阿忽歹看了一番,心想自己在丹真地区是个不受待见的,与其被抓住之后侮辱一番再死,不如死的壮烈些个。
想到这里,阿忽歹将虎头金刀举了起来。雪亮的刀刃,反射着熊熊火光,犹如神兵一般。
就在都虎和浦剌都失望悲怆的时候,阿忽歹一夹马腹,高举着虎头金刀迎着对面的火光冲了过去。一边跑,嘴里还大喊着富诸隆阿的那句豪言:“乞石烈只有断头之士,绝无屈膝鼠辈!今日有幸一骑当千,何其幸也!”
无数火把照耀着阿忽歹这张犹如便秘一样的脸,阿忽歹真是没有办法了。说阿忽歹不怕死那是假的,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能死的痛快点儿。丹真人无论哪个部落,对好汉都是敬佩有加的。哪怕是在战场杀了别人全家,只要能活下来,对方也不会找你报仇。可是你要是贪生怕死,屈膝求饶,那下场绝对比死了好不到那里去。
丹真人凡是在战场上不战而逃的,无论敌友,都会在他头上拴一条狐狸尾巴,走到哪里都会告诉别人,这个人是个胆小如狐的。被无数人鄙视的的生活,没有一个能承受的了,所以凡是被拴上狐狸尾巴的,大部分都死于自杀。
相反,对于一些好汉子,丹真反而会让他死的痛痛快快的。一声好汉子,加上一碗烈酒。死后无论生前犯了什么错,都不会被追究,所以阿忽歹这时候只能装作不怕死,只求一个痛快。
这时候不但后面的追兵傻了,刚才抱着马脖子,恨不得钻进去,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勇猛了。
因为畏惧,阿忽歹高举着马刀,声嘶力竭的吼着,吼的嗓子竟然出了破音。
忽地,对面火把摇动。如浪涛翻卷,一名头戴雪貂小帽,身穿柳叶钢甲,斜披着一件白色战袍将军率众而出,舞动长枪向着阿忽歹冲了过来。丹真人尚白,凡是穿白色衣袍的皆是显贵。
眨眼间二马对头,雪亮的长枪对着阿忽歹的面门就刺。阿忽歹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也不躲避。虎头金刀贴着枪杆儿猛的削了下去,阿忽歹心想。你刺死了我,我也把你的手指头削断了。
白袍将军见阿忽歹发疯的打法,急忙改换招式。长枪由刺变挑,枪杆儿下沉,躲开了阿忽歹的虎头金刀。雪亮的枪头猛抖,伴随着一阵龙吟,眼看就要将阿忽歹挑个肚破肠流。
阿忽歹抱定死志,还不躲避,虎头金刀对着白袍将军的脖颈,借着马速,冲了过去。有道是一人搏命,十人难当。白袍将军一声叱咤,身形像是没了骨肉,凭借着强大的腰里,躺在了马背上。
两马错蹬,交错而过。电光火石之间,性命不知交换了几次。阿忽歹勒住战马,战马嘶鸣一声,扬蹄而起。挣扎了一番,轰然倒下。
原来阿忽歹的战马跑了大半夜,早就精疲力尽。这下力竭而倒,阿忽歹急忙一跳,才没有被马身压住大腿。可是虎头金刀却甩了出去,阿忽歹心想,这下总算是解脱了。
阿忽歹闭目等死之时,白袍将军却纵马围着阿忽歹转了几圈儿。阿忽歹心下恼火,怒道:“要杀便杀,莫不是还要羞辱我一番不成?”
然而让阿忽歹没想到的是,对方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声音中带着些许清丽,再一听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仔细一看,阿忽歹的内心中不由的掀起滔天巨浪。神色由绝望变成了希望,高兴了喊了一声:“嫂嫂。”
原来这个女子正是术甲部的尼楚贺,富诸隆阿的妻子。
尼楚贺看着阿忽歹打趣道:“想不到你这个白兔子,也是个不畏生死的好汉子啦。”
劫后余生的阿忽歹,只是剧烈的喘息着,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终于不用死了。
那边都虎见阿忽歹落马,内心中一阵绞痛。阿忽歹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阿忽歹一死,都虎在这世间形单影只了。当见阿忽歹没死,还在和那白袍将谈笑只是,反应过来的都虎那里还认不出他的嫂嫂。
都虎不由的喜极而泣,大喜大悲之下,都虎已经泪流满面。无论他平日里表现的如何坚强,却改变不了他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尼楚贺单骑来到乌骨部追兵的前方,大呼道:“此时不退还要与我血战一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