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市里的二大爷
村里在第二天忽然炸了窝，仿佛鸡群里进了两只大黄鼬，啪啪嘎嘎聒噪声喧嚣盈天。
连小孩子、老太婆满嘴都嚷嚷着盗墓贼的信息，口角大开，飞沫从里面喷出来，手舞足蹈一脸丰富的表情，惊恐、愤怒、好奇、开心个随个的心愿全都毫无掩饰的展现在脸上。
老老少少一伙一伙地赶往自家的坟地，他家的坟地，有名的老坟地，担心的好奇的全往坟地里跑，整个上午，全村空巷，个个坟地片子里到处是人，坟地越大人越多，哭声越响惊天动地，让人生悲。
王定界一心专注在江国涛身上，看他在人群里眼睛四处乱瞟，可是并没有往自己这里多看一眼。昨天的事他似乎并不了解，江国涛的目光全投放在了“掌权”的大人物身上，还不知是惊是悲的直皱眉。学校已经停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学，老先生跑去了坟地，他家在村里也算是书香门第，有一座让人羡慕的祖上高坟，立着的一块旌表祖上功绩的青石墓碑一直支撑着这个家族所有人高高扬起的头颅。
现在坟丘的圆顶上开了一个大洞，周围枯朽的腐物抛洒了一地，黑乎乎的发散着腐臭。
王定界夹杂在人群里，四处寻找盗贼遗落的宝贝，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现。
蹒跚而来的老先生，半路已经开哭，先在走了几里的山路后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哭声断断续续的也没有之前发出的响亮。
老先生似乎在缓坡下就嗅到了不详的气味，哭声在将要看到祖坟的一刻忽然拔高了，又蓦的停止了，没有一点声响。
老先生一眼就看到了祖坟被豁开的大口，墓穴外黑色的棺木，泥土，碎片，还有照耀在上的白亮阳光。
保守传统的老先生只看了一眼，魂就飞走了，登时哭死过去，亲朋一阵混乱，许许多多的人围拢过去，有头脸的轮番上前，连呼带叫，几番折腾无果后只好背着、抬着护拥在一起往村里赶，送到了江医生家里抢救。
坟地里人一下少去了好多，一些人招呼着后辈回村取黑布，一些人就近弄了些枝条盖住了洞口。
人们就很快散去，结成伙逛庙会一样赶往下一个可能的老墓，然后是下一个，下一个…
各色的盗墓痕迹让王定界明白，盗亦有道，盗亦有恶，同社会一样这个里面有着极善和极恶，毛哥是里面的善者慈者，若不是枯萎的杂草和新番的土地，你甚至看不出墓地被盗过的痕迹。
走过的坟地越多，从各个嘴巴里透露出来的消息越丰富，全是有关盗墓的，先是附近的村庄里出现不明显的盗挖，然后几天之间一乡全部被挖，蒋巷村是最迟的也是最疯狂的，两天也许之前已经出现而未被发现，反正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九座老墓、十几座有年份的全部被挖。
哭声惊天，全是老人的，小孩子也不敢放肆了，耷拉着脸假装着悲切，似乎一村子在一时间陷入了凄悲的气氛里。
王定界不担心自己家的，低矮的坟头，干褐的黄土嘲笑着一切的盗墓贼，“小子，不傻就挖挖看！”一桩桩豁开的老墓，看的王定界心花怒放，完全是一副小民翻身的模样。但是里面也夹杂着点点的遗憾，为什么我就没份呢，里面得有多少宝贝呀！
小民心理的那点高兴是不会显露在脸上的，因为大人物脸上都下了霜，冷冷的可怖。所以即使是心里乐翻了天，脸上也如大人物一样挂着祭拜时的肃穆和似有似无的哀伤。这样奇怪的表情在他们做来毫无困难，几千年的压迫已经让牵动微笑的肌肉彻底的驯化了，可以随心所欲的摆出无限变化的摆拍造型。
王定界祈祷老天再生出一个太阳，在一瞬间将所有打开的老墓蒸干烤透，让所有的腐朽肮脏连同他们的灵魂灰飞成烟。
然而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沿着小民的心迹运行。
因为大人物才是主宰事情的真正舵手。
康不灭村长已经在第一时间也就是维护局上班的一刻，打开了锁着的电话机，请求县维护局即刻派人到蒋巷村勘验现场。
“现在应该到了，五十里的公路，堵车也该到了，三个小时，牛车也能赶过来。”康不灭看着满屋子的人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他一直竖着的耳朵始终没有听到另他振奋的“呜啾呜啾啾”的标准音。
他又一次旋动钥匙，利落地拨通了县维护局的电话，这是村里唯一的一部话机，平时都锁着，只能接听，不能打，打电话必须经过他亲自审批，开机的钥匙挂在村长屁股后喤啷喤啷响的钥匙链里，等待他的许可。
“维护局，啥事，”开了免提的电话在村部外可以清楚的听到。
“我是蒋巷村的村长，康不灭，我想…”老村长一脸的卑谦，脸上的笑容就像低保户看到他一样，肉里往外释放着媚色或者是小心或者是刻意堆叠的笑容。
“康不死是吧，你也老村长了，村长二十多年了吧，还毛头小伙子似的忘了程序。派出所是干嘛的？先找派出所不知道吗？”接着语气忽然软下来，“盗墓挖坟的事是这样，电台热放的文物鉴定栏目，刺激出无数的盗墓贼，盗墓的事情最近已经十分普遍，我们人手有限，全派出去也忙不过来，还是按程序逐级的上报吧，让乡派出所确认一下，让他们给我们上报。听明白了吧！”
汪、汪电话里传出了两声鸣响，挂了。
“你乃乃个球！官僚，小不点毛孩子，到教训老子起来！”话筒摔到机座上，哐啷一声，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知道村长大人要发火，全都闭了嘴，屋里屋外静寂的落针可闻，没人愿意这时触霉头。
康村长挑衅的目光四处的游移，搜寻倒霉的对象。可一个个都老实吧唧的，低着头不敢抬眼，驯服的跟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低三下四的模样对他就是一贴上好的膏药，贴的心里清凉清凉的舒坦，目光随之柔和下来。
“看到了吧，村长多难，没两把刷子不得气死，为民遭罪呀！。”康不灭嘟囔一声牢骚，让所有的人都听的见。
“江爱国，祖坟的事，你市里的二大爷怎么说？”看着村部的小伙子，最年轻的班子成员，康不灭温和的看过去。
“现在打吧。”江爱国起身走过去。
“都散了，看猴呢，干嘛干嘛去。”康村长推过话机冲门外嚷嚷一声。
王定界第一个转身，他听见了报警立刻就想到了那块细腻致密的墨色玉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