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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万道剑域

漆黑的房间之中,寂静无声。

有风自窗外刮过,刮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扇紧闭了半个月之久的木门,吱呀着缓缓而开,明亮的光线自门缝中射入,驱散了房间之中的黑暗。

夜孤辰在门口仰天而望,天高气爽。

萧凉的风儿一阵一阵地吹过,庭院中香消玉殒的枯黄花瓣在苦苦地挣扎之后,终于脱落而下,随风翻滚着。

一夜之间,已然来到了秋天。

夜孤辰的心中,莫名地一阵悲凉。

往事,如流水般在心底缓缓流淌……

往年,每当这个时候,便会有人将他床上的凉垫换成厚厚的蚕丝锦被,他很喜欢锦被上大嫂亲自手绣的图案,蓝天白云飞鸟流水……

他更喜欢锦被中的淡淡的灰霉味道,他总是将头埋在里面,使劲地吸……

雨诗和他,在柔软的大床上跳着蹦着……

有一次,他不小心将雨诗撞了下去……

然而,物非人非……

一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处,缓缓迈步走了进来。

夜孤辰回过神来,望着来人,连忙收拾心情,恭敬道:“师父。”

郑怀仁点了点头,问道:“传承已经粗略阅完一遍了?”

夜孤辰点头道:“嗯。”

郑怀仁道:“感觉如何?”

夜孤辰顿了一会,才说道:“这灵术……实在太过庞大复杂,还请师父指教。”

对于夜孤辰这个小小的的请求,郑怀仁却罕见地摇了摇头,道:“这一次,为师可是帮不了你了。万道剑域,并不属于灵术,而是念术。”

“念术?”夜孤辰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是不是念术与师父能不能教导自己存在着何种关系,单凭师父之前在石室中以念力控制天火灯那小露的一手,便足以让自己修炼很久了。

于是夜孤辰道:“师父虽不主修念力,但指导弟子应当绰绰有余了。”

“那不一样,”郑怀仁没有解释,反而对夜孤辰问道,“你可知道,在神行宗整个的历史之中,曾有多少人修炼过《万道剑域》吗?”

夜孤辰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在宗门典籍记载之中,纵观整个神行宗历史,仅仅只有两人曾经修炼成功过,这两人,一个是开创了我们神行宗的神行尊祖,另一个,则是奠定六道宗成为天下第一宗的万道老祖。”

夜孤辰即便是对神行宗一无所知,也差点吓了一跳,光是这两人的事迹和名号,足以说明一切。

夜孤辰语气中有一点担忧,道:“是万道剑域太难修炼了吗?”

郑怀仁看着夜孤辰,郑重点头道:“你之前修炼过一念乾坤,应当明白念力修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郑怀仁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念力之修,以痛苦、灵力淬念,以念法掌控运用,与普通修士修炼时,以灵力淬炼身体、经脉,以灵法掌控运用,其实并无不同,在这一点,念术也是一样。”

“只是,相比于人体生来的强大,人的意念就显得太过弱小了,”郑怀仁重重叹了一口气,“念修与灵修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所以,念力修炼最为看重天赋资质。一个人天生的意念和后天的意志若没能达到一定的强度,强行修炼只会蹉跎一生,最终只怕用念力搬块石头也做不到。而且,天地灵气是无限的,而人的痛苦,却是有限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限制念修的上限!”

“念修之难,由此可见一斑。然而,这一切与万道剑尊的修炼比起来,却又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郑怀仁缓缓地踱着步子,问道:“你已将万道剑域初览了一遍,可参透了其核心的修炼之法?”

夜孤辰回答道:“似乎是以念御剑,以剑拟道,万剑齐发,成绝对剑域。”

郑怀仁点了点头,很是欣慰,他说道:“万道剑尊修炼的第一步,便是分念,将意念一分为二,一心作二用,一念御一剑,之后再分成四念,分成八念……直到一念分万念!万念御万剑,以灵剑灵力引动天地灵气,降下煌煌天威,是为万道剑域!”

“万道剑域,仿佛就是一个古怪巨人的身体,而其中的每一柄剑,则是人体的每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它们各司其职,彼此配合,引动灵力,释放灵术;又仿佛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阵法,每一柄剑便是阵法之中的法器,法器之力与天地之威两相联合,威力无匹!”

夜孤辰一边听着郑怀仁的话,一边回想着这半月里对万道剑域的感受,只感觉很多疑惑都迎刃而解,听得怔怔入神。

郑怀仁见状,继续道:“所谓分念,与常说的一心二用差不多,乍听起来,似乎并不困难,但是常人所说的一心二用,比如,很多人天生就会左手画圆右方画方,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一心二用,只不过是他两个念头来回切换的速度极快而已。”

“人的意念,存在于识海之中,是一团无形而混沌的能量,要想修念,必须先“凝念”,将之凝成一股无形但有质的能量,而要想一心二用,必须要将这团能量一分为二!”

“然而,这世上并没有一个能将之分离的工具,所以只能靠自己的控制,生生将之扯开,除开非人的痛苦不说,一旦意念强度不够,这意念便会直接烟消云散。”

“若是等到意念强度足够的时候再来分,又有可能因为强度过高,而导致分离极为困难,若是过程中出现了一丝差错,同样意念消散,成为一个痴呆废人。”

“而一旦成功,那么从此将彻底脱胎换骨,修炼的速度将会提升到以前的两倍不止,因为你可以同时控制两个意识,你大可以一边修炼灵法,一边修炼灵术,两相对照感悟,又可融合贯通……”

“纵观整个帝国,甚至整个大陆,几乎都未曾听说过有这种一心二念的人存在,由此可见其真正的难度,而对于万道剑域来说,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夜孤辰呆呆地站着,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沮丧,从郑怀仁的话中,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左膝弯曲,对着郑怀仁跪了下来,道:“还请师父指点迷津。”

郑怀仁摇头道:“这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我帮不了你,就是掌门师兄也帮不了你,这天下没有人能帮到你。”

“不过,不管这有多难,你都应当对自己有信心,或者,你应当对万道老祖有信心。这是他的传承,多少万年以来,蜃楼开开合合无数次,他却只选择了你,其中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的念修天赋很强,这也是我让你修炼一念乾坤的原因,但万道老祖的眼光,却并不是我能相提并论的,他既然将自己一身的修炼记忆传承给你,自然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另外的不一样的东西。”

夜孤辰脑海之中,忽然想起之前云脸愤怒对自己说的话:你是看不起我的传承,还是在质疑我没有眼力!

或许,真是如师父所说,自己的身上有着什么不一样的闪光点吧,想到这里,夜孤辰的心中登时好受了一点。

夜孤辰站了起来,郑怀仁道:“自明日为师将闭关修炼两年时间,等到下届新弟子到来之时方才会出关,今日除了来与你说此事之外,还有一些修炼上的叮嘱,你千万要牢记。”

“你刚刚凝念成功,意念尚且薄弱,万道剑域暂时不可修炼,但可深层次地再了解一番,其中应当有万道老祖留下的感悟与技巧,要仔细思考领悟,这一段时间,便着重修炼一念乾坤,为分念打好基础,切不可操之过急。”

“是,”夜孤辰躬身答应,又道,“师父,两年时间,还不能开始分念吗?”

郑怀仁点头,道:“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吗?不可操之过急。”

夜孤辰道:“是。”

郑怀仁似乎感觉夜孤辰有些异常,抚了抚须,缓缓道:“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夜孤辰的头微微地低了低,随后抬起,弱弱地道:“师父,下一次青云争榜战……是在什么时候?”

郑怀仁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蹙,道:“修士报仇,百年不晚,你现在只需专心修炼,多想对你并无好……”

“师父!”夜孤辰情绪有些激动。

郑怀仁的话被打断,但并没有动怒,片刻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青云争榜战,十年一度,下一次在七年后,五行宫。”

“七年……”夜孤辰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郑怀仁哪里不知道夜孤辰的心思,说道:“上次我宗获得第八,只有三个名额,你若要参加,必须要在六年后宗内的六峰会武中争得前三之位。”

夜孤辰没有说话,片刻后才道:“多谢师父!”

郑怀仁有些唏嘘地道:“也罢,其实你能早点与林曜交手,也不尽是坏事,只是七年时间,还是太过短暂了,一切莫要强求,你自己心里应该要有个数。”

郑怀仁说罢,便转身欲走,忽然顿住,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是不是与明凯、陆游天两人有所冲突?”

夜孤辰一怔,心里泛起丝丝愧疚,道:“是!”

那次自蜃楼离开的路上,小三金一路跟他聊了很多,有欣喜,有抱怨,有不满,从小三金处,他知道了,其实六峰之间并不都是其乐融融,很多时候,都是处在冲突与竞争之中,这也许是神行宗一直以来的传统。

而这次的蜃楼传承,峰下弟子的成绩,自然便关系到六峰首座的颜面。

明凯与陆游天的天赋都极高,能获得二次传承的几率很大,明凯甚至是上八重天也不无可能,而这两人,都被自己击出了阵外,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最终天剑峰只有两人获得了七重天上的传承,其中有一个还是第一次接受传承的小桃儿,这与天剑峰的弟子数量并不匹配。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得了一个了不得的传承,足以将之弥补,但此刻看来,这份传承便称之为天下至难也不为过,成功之日,渺渺无期,更别谈什么弥补了。

因为自己,而让师父受到嘲笑,让天剑峰传承受损,这份过错,足以让自己受到重罚。

但即便这惩罚再重,对于郑怀仁,夜孤辰也不想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哪怕是起了一丝一毫一刹一瞬的心思,对于他来说,也如同是一种罪过。

所以他立刻便承认了。

他低着头,等待着郑怀仁的进一步的询问。

然而郑怀仁却并未有询问的打算,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之中带了几丝关切,道:“这几天我已将你院中多添了几道阵法,你尽管专心修炼,不用担心有人前来打扰,宗门之中,也自然没有人敢拿你如何。”

说完,也不等夜孤辰说话,转身御空而去。

夜孤辰看着郑怀仁的背影,心中极为感动,在这初生的秋意中,心似火热,他紧紧握着拳头,转身走入房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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