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花之所以会这样信任眼前这个秃头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说起来也是有着缘分。那时候她刚刚回湛江市,一无所有,学不能致用,一开始她还试图寻找与自己专业相符合的,可是大学肄业,没有哪一家用人单位愿意接受,迫于无奈,她凭着高中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无聊时考的会计从业资格证书,想去碰碰运气,可谁知那天面试途中却遇到意外,她帮助了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导致自己错过面试时间,可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华安的人事部竟然通知她去上班。
后来夏小花才知道她救的那个中年孕妇不是别人,正是蔡明文的妻子,恰好慌乱之中夏小花的简历落在医院,蔡明文为了感谢夏小花救了自己妻子以及好不容易得来的,俗称老来子,更是对夏小花另眼相看,喜爱有加。
这两年有蔡明文的照抚,她在工作上的事情基乎相当顺利,她很感激这个看似猥琐实则暖心的中年大叔。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汽车也是走走停停,临近车站的时候,蔡明文又是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未说。
“小花,我记得你家是住在舒河一带?”
“对啊”
“这次盛世的度假村开发案就在那里,据说与当地政府的合作备忘录已经签订,我估计最迟明年年初肯定是要动工的,你最好让你爸妈早做准备。”
这是一个安静的小村庄,月光照亮着前行的路,伴随着一阵阵青草的味道,听着一阵阵虫鸣鸟叫。一个纤细的影子正在这条幽静小道上前行。
“叩叩,妈妈,我回来了。”夏小花一边跺脚躲避蚊虫,一边冲着屋内喊。
“哦,来了,来了。”屋里夏妈妈慌不叠的跑过来开门。
已经过了正常的晚饭时间,夏妈妈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回家,特意留了她喜欢吃的菜,饭也在电饭锅里捂着。
看着女儿大口大口的吃饭,夏妈妈只觉得心满意足。
夏小花吃饱喝足,围着正在洗碗的夏妈妈转,
“爸呢,这么热的天,不在家里去哪里了啊。”
“你爸和张叔叔一起吃饭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你快到房间待着,这里蚊子多。”
夏妈妈一边跺脚一边洗着手里的碗说。
夏小花也不作声转身跑到堂屋,拿了一把蒲叶扇子,左右手交换,使劲帮夏妈妈扇着蚊子。
“小花,再过两个多月你就二十二周岁了,虚岁都二十四了,你这样不出去交际也不接受我们的安排,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夏妈妈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眼看自己女儿已经不小了,在农村早就到了适婚年龄,可是她一向心疼女儿,不忍心催促她,让她为难,,可是这次夏爸已经明确说了,她怎么也得先探探女儿的口风。
“妈妈,我现在工作挺忙的,没什么时间想这些。”
“什么没时间,你这丫头,可知道时间不等人,再拖你就要错过自己最好的年龄,到时候哪还轮得上你挑挑拣拣。趁着现在还年轻,赶紧找个人定下来过日子才是正经。”
夏妈妈苦口婆心的想劝小花,这个以前乖巧听话的小丫头,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如今已经太有自己的主张的了。
夏小花听见夏妈妈的话也只当没听见,默不作声,夏妈妈眼见她这样,直叹气,这倔脾气简直和她爸一个样。正想再说些什么,敲门声迭起,夏爸爸回来了。
屋外漆黑一片,蛙声虫鸣不断,屋内柔和的灯光吸引了许多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堆在窗户上,屋里有张旧沙发,还是当年二姑姑家里搬家剩下的,此时夏小花拿个凳子端坐在沙发前,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爸爸和妈妈,内心一阵酸楚,眼眶红红的。
只听夏爸爸斥声说: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我们是为了你好!”
夏小花的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可就是不愿意让它掉落。
“爸爸,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你们放心,就算我一个人,我也一定会过得好好的,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我是一次也不会去的!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后继的问题,我侄子都上幼儿园了,我选择怎么生活不要你们干涉
。”
上个月不知道爸妈受了什么蛊惑,非要给她安排相亲,原本以为是爸妈到湛江市去看她,结果是一场鸿门宴,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当场就引来尴尬,不是夏小花不懂人情世故,她是怕开了个头便没完没了,果然,一个月过去,消停了一段,没想到今天她刚回来又说这回事情。夏小花心里当然不乐意。
夏爸听夏小花竟然说要一个人过,怒不可遏,顺手就推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指着夏小花大声呵斥:
“你说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要和我们一起过一辈子!小时候你是多乖巧听话,怎么就去北京上了几年大学变成这个样子,末了你还给我来个大学肄业,让我在亲戚朋友面前丢尽脸面!本指望你考上名牌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不要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在农村,更不要和你姐姐一样,在婆家受气!你到好,退学通知书都给我寄回村里了,理由竟然是作风问题,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这两年受了多少闲言碎语,听了多少肮脏不堪的话,这一片谁不知道我家有个夏小花!”
夏爸爸气的手都发抖,夏妈妈更在一旁泣不成声,夏小花的泪珠终究被父亲犀利的言语催促了下来,一粒一粒掉落在水泥地上。
夏小花身子往前一倾,瘫坐在地上,抱着夏民华的腿,哽咽着说:
“爸爸,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是我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我这几年以为能够陪在你们身边,开开心心就好,原来,我每次回来,都给你和爸爸造成巨大的压力,是我错了,我本以为,我不介意别人的口舌,却忽略了你们!”
夏妈妈看着女儿就瘫在满是玻璃渣地上,万分心疼,连忙拉夏小花起来,可是夏小花丝毫不为所动。
夏民华眼神里也满是心痛,他曾经多么为之骄傲的女儿啊。
“小花,从小你就比姐姐更黏我们,当初你以优异成绩填上北京的高校,我和你妈既是欣慰又是担心,从没出过远门的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我还记得我们送你到学校门口你又要送我们回老家,那眼神爸爸忘不了,所以你每回给家里打电话我都让你妈仔细的询问,生怕你受一点委屈,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我以为你会顺利毕业,可谁知你竟然在大三的时候被退学,我不管其他任何事情,我也不曾问过你原因,因为我心里清楚,我夏民华的女儿根本不会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可是人心叵测,不知有多少人愿意看我们家的笑话,我和你妈这两年也是受尽了风言风语。”
夏爸爸强行拉着夏小花坐到床缘上,拍了拍她裤腿上的碎渣子,语重心长的说:
“你如今已经到了这年龄,不要再任性了,该定下来了,上次好不同意托人给介绍到的且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硬生生给你搅黄了。这回你绝对不能再胡闹。你张叔叔的儿子也在湛江市,他现在在他舅舅的公司任副总,具体做什么的我虽然不懂,但是应该很不错了,小时候你们不是玩的挺好,那孩子底细清楚,各方面也很合适,这回不要再任性了,趁着假期,明天你就给我坐车回湛江市,我已经把你的电话给你张叔叔了,到时候俊生就会联系你。我和你张叔叔相交多年,他也是自小看你长大,别人不管怎么说,他心底还是维护你的。虽然你大学肄业,但好在你现在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
她记得有这么个人,好像比她大一岁,小学同学,后来因为上学的原因两人便没再见过,如今一晃都十来年了,张叔叔一直倒是一直在她家附近做生意,开了个超市,如今也能赚不少钱,早听夏爸爸说已经在湛江市买了一套房子,全额付的款。说起来,夏爸爸和张成叔叔关系确实好,夏爸爸是个典型的农民,又有一身泥瓦匠的手艺,肯吃苦,张成叔叔在村里算的上外来人,如果没有夏爸爸,他的生意做不到这样好,附近好几个村都有到他家买东西的,这么些年,他们互相帮衬,革命友谊不可谓不深厚,夏小花挺喜欢这个张叔叔,生意人自然是精明的,可是他却也是肯吃苦能干,平时没少给夏家帮忙。倒是他那个儿子,记得从小好像就挺讲究,如今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但夏小花知道,张俊生绝对不像他的父亲这样。
“爸爸,我知道了,我明天吃过饭就回去。”
夏小花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轻声说,语气里有着难以察觉的辛酸与无奈。
夏小花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夏妈妈抹了抹眼泪说:“老夏,我们这么逼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夏民华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唉,这孩子终究是被我们两个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