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内存满了,整理内存的时候,翻到相册,还是忍不住将其中的一张照片晒出在朋友圈里。照片里是一个摔碎,但粘连起来的破烂的泥人老太太,是父亲收拾房间时摔坏的。其实是一对,还有一个光头的老头,还稳稳的站在二老的床头上。
说起这对泥人的由来,是去年在聊城参加同学婚礼,闲空时候带老婆和同学逛东昌府古城时候淘到的。从外观上看,绝不是什么精品,最多是一个手艺熟练的老师傅的手底活。再搭上简单的配色,几笔勾勒,这对泥人的表情就跃然如真人,憨态可掬,甚是讨人不舍。又赶上好朋友婚礼,老婆觉得挺有意义,就买来收藏。可带回北京以后,这对泥人就一直压在箱底。
前些日子适逢搬家,考虑到二老要来北京,为了能让他们住的舒服,即便是在北京东三环外房租窜天疯涨的情况下,还是狠心租了个两居。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二老的房间,这对泥人也就成了我家第一对入住这个房子的主人。之后的几天,蚂蚁搬家一样,零零散散的把家物归置到新住址,二老的卧室也是最早收拾妥当的一个房间。这对泥人也目睹了我搬家的整个过程,也许应该感觉是有人盯着的缘故,才收拾的这么利索。
房子准备好以后,就是迎接二老进京了。
在北京跟二老见的第一面,应该永远定格在自己的记忆中。父亲拎着一个包,肩上扛着一根打磨光亮的木棍,木棍的一头翘着另一个黑包。母亲跟在后面,提着一个白色的书包,当然还带着她满脸忧郁惆怅的皱纹。父亲看到我后,回头貌似跟母亲两句话。验票出站后,我顺手接过父亲的担子,他回头看看紧随身后的母亲,自然的拿过她肩上的背包,出站口人多,父亲另一只手紧握拉着母亲的手。
二老第一次坐地铁,父亲紧挨母亲坐下,我半跪在站道,握着二老的手。其间母亲还一直嘟囔着家里的事情。我正对着老母亲蹲下,仔细看着这两张熟悉但描述不出的脸庞。言语中感觉到人确实人老了,感情更丰富,精神也更敏感。不时回想到一些让她“过敏”的事情,这些事情也是她絮叨的大半辈子的事情。说起这些,母亲的眼泪沿着眼角的皱纹流出来,一旁的父亲,一边递过揪成段儿的纸巾,一边凑过去轻言细声的开玩笑宽慰着她。父亲还是很会岔话题,他说做啥地铁,地下黑乎乎的,到哪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个东西南北。母亲思路也逐渐的带回到开往金台路的地铁上。
到家开门,老婆满脸幸福的迎接,二老自然心情大好。将行李归置妥当,二老围着房子转了一圈,最后坐到卧室床头上时候,母亲注意了早摆好在床头的泥塑。她用最她最华丽的辞藻赞扬了这对泥塑,“这个真有意思,活灵活现的,尤其是那个老太太,头还一摆一摆的。”老爸,嘿嘿两声,拿在手里看了看,说“真不孬”。
之后的几天,二老开始学着适应这边的生活。做饭,逛菜市场,沿着马路遛弯。每次下班回家,我都会问今天去哪儿了。母亲每次回答音色也逐渐轻盈,表情也更加丰富多彩。说着她跟父亲去的哪哪哪....
有时饭后,母亲又会把思路拉回到过往的事情里,当着儿子的面,抱怨父亲把她气病,这时候我的神经总是绷紧到最高程度,生怕暴脾气的父亲做出过激的言行。但每次,在一旁的父亲和颜悦色嘿嘿几声,然后很专业的将话题引开。三次以后,我逐渐明白了“脾气”这个东西。
有时,看见母亲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问到父亲去哪的时候,母亲总是不客气的撂下狠话说,“死外面了”。其实我知道,二老一定吵架了。父亲是那种急脾气的人,他自然会躲避开争吵。一辈子了一直这样。
更多的时候是看到二老在房间里拿着一副扑克在那打牌。这是儿媳妇教会他们的第一个娱乐活动。活了大半辈子,现在才知道扑克是怎么一回事。但二老打牌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牌。而且总会不确定性的谁会赢。我跟老婆在一旁捂着肚子笑。二老玩的兴致很高,父亲还经常“让”着母亲。怕她赌气不吃饭。
.....
今天下午跟老婆出门回来,没听到电视声音,也没有扑克的声音,原以为是父亲出门,母亲赌气的状态。进门看见二老在卧室床头坐着嘟囔钻究着什么,走进才看到父亲摆弄着胶水和摔碎的泥人老太太。母亲在旁半开玩笑的絮叨着,“还是老头结实,老嬷嬷身板不硬”。一直埋怨着自己不小心摔坏了。
我接过来看了看,整个泥人老太太的身体部分摔的稀碎,还能勉强支撑着,没有分成两截。听母亲嘟囔中知道,父亲忙活了一下午,已经将碎片粘齐了大部分,但其中稍大一片还在父亲手里摆弄,一个小时没能找到合适的位置塞进去。可能是因为前面的粘和粗糙的缘故,这一块碎片,怎么也加塞不进去。我接过来,试探的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再努力尝试拼接进去后,再看看桌子上的碎渣,说不要弄了,就这样也挺好。父亲反驳说,我磨一下,一定可以粘好的,不能只留一个泥人老头,孤零零的,多可怜。一旁的母亲还是在嘟囔那句话“还是老头结实,老嬷嬷身板不硬”
我没多说什么,父亲这次匆忙出门,没带老花镜,干农活一辈子的手,比泥塑都显粗糙,况且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对这么一件小物件,小事情上心和坚持。
晚上,老婆带父亲做全面体检的报告出来了。父亲各项指标比我都好。
周一该到母亲全面体检了,父亲说,我陪你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