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儿。”
“恩。”
“还疼吗?”
小女孩在床上抱着腿不停地哭泣,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抽泣着说道:“摸摸就不疼了。”
小男孩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耳后的包扎处,并用嘴轻轻地吹了吹,小女孩破涕为笑。
柳拾夕站在小女孩的床前,看着两位小朋友之间友爱的举动,泪水盈眶。平行的视线,不加修饰的语言,真诚的内心和还相信友谊的年纪,可真美好!
柳拾夕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耳后,有一条长长的伤疤,被厚厚的头发所遮蔽,常年隐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却一直显眼于自己的内心中。
******************************************************************************
“夕儿。”
“恩?”
“你耳后的伤疤是怎么来的?”时一突然转变了话题。
柳拾夕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耳朵,想起刚刚时一为他挽发的场景,不禁有些害羞,为了不让时一关注到自己红了脸,柳拾夕微微地低下头,佯装看着杯中的Melody D。“不记得了,可能是小时候调皮在哪里碰到的吧。还好伤疤的位置比较隐蔽,一般人可看不到,所以,你可不是一般人!”柳拾夕被自己的幽默逗得乐了起来,忽闪着大眼睛看向时一,却发现时一的面色严肃,略有尴尬,不知如何应对。
柳拾夕其实早就想到了那个梦中的场景,那个可以为她解开这个伤疤来由的场景。
房间里满是凌乱的衣物和散落一地的物品,耳畔是激烈的争吵声,她听不清内容,却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发自内心的愤怒,她当时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想尽可能地变小,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到她了。她是那么害怕,以至于全身不停抖动着,闭着眼默默地哭泣,双手抱着头,不想去看去听去感受房间里嘈杂的一切。
突然,从两人打架的方向飞来一个水晶花瓶,看着这个晶莹剔透的美丽物体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扭身去躲避……
梦断了,疤留下了。柳拾夕虽然不知道当时父母为何吵架吵得如此猛烈,却能断定耳后的疤痕就是如此而来。当然,柳叙凝所描述的事情经过与此毫无相关,她说那个疤痕是因为柳拾夕小时候太调皮,爬树摔下来而造成的。柳拾夕自然不相信柳叙凝的话,不知从何时起,比起自己的姐姐,柳拾夕更愿意相信梦的真实性。
柳拾夕笃信梦的真实性的另一个原因是,对梦里那个水晶花瓶细节的熟悉度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梦中对物品的印象。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水晶花瓶的造型、色调,以及瓶身上的每一朵雕花,甚至它破碎的声音。所以,当她第一次看到时一送给姐姐的礼物时,她觉得很诧异,世上居然有和自己梦中一模一样的水晶花瓶,而它现在居然正在自己的眼前。当时,她想问姐姐曾经家里是否有一个同样的花瓶,她想问时一这个花瓶是从哪里买来的,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远超乎她的想象,因此,所有的疑问都被留在了心里。
时一当然知道柳拾夕耳后这条伤疤的来历。当时鲜血直流的柳拾夕被紧急送往了医院,虽然并无大碍,但耳后的伤疤需要缝合,对一个小孩子来说,那是一件极其恐怖和疼痛的事情。术后,柳拾夕被送回了家里,时一是唯一一个被允许进入房间探望她的人,被她愤怒的父亲挡在房门外的,是她那充满了愧疚之情的母亲。
柳拾夕的母亲捧着满是鲜血的萤黄色连衣裙,苦苦哀求着她的父亲,“你让我进去看看夕儿吧,她是我的女儿啊,她现在需要我,需要我啊!”柳拾夕的父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狠狠地抽着烟、灌着酒,把这个想要冲进房间的女人一次次地推倒在门口。
时一进了房间,看着抱腿埋头坐在床上的柳拾夕,瘦弱的肩膀不停地耸动,他想到了他自己一次次在屋内独自哭泣的场景,心生怜爱。他走上前,轻轻地摸着柳拾夕那刚包扎好的伤口,小小年纪的他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身边所有人的笑容和快乐都消失了呢?究竟是什么呢?
很多年后,时一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东西叫“爱情”!
时一当然也知道那个让柳拾夕受伤的花瓶的来历。被砸碎的那个花瓶和他送给柳叙凝的那个花瓶是一对“情侣瓶”,是时一的父亲和柳拾夕的母亲在维也纳旅游时共同买的。当时时一的父亲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从家中把这个花瓶带走,可那又能怎么样?对时一的任何行动和决策,现在的他都只能躺在病床上口头抗议。时一把花瓶送给柳叙凝,只是想看看礼物被拆开时柳拾夕的反应,看她对此是否还有印象,让他庆幸的是,柳拾夕似乎记得这个花瓶,但让他意外的是,柳叙凝似乎也认识这个花瓶。
“柳拾夕!”身后突然传来冷诺然气急败坏的吼声,因为激动,甚至有些破音。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划破了餐厅原本安静祥和的氛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就连服务员也不得不立马出场,一路小跑到冷诺然身旁,压低了声音说道:“先生,这里是高级餐厅,请注意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成为了全场焦点的冷诺然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换了一张“后悔莫及,略有尴尬”的脸,对着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小激动,我会注意的,不好意思啊……”在服务员监督的眼神下,冷诺然走到柳拾夕身旁坐了下来。看着时一似笑非笑的表情,冷诺然虽然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却碍于在公共场所不好发作,只能硬憋着。
柳拾夕看着雨珠在冷诺然的外套上微微发光,突然有些心疼,便侧身将冷诺然的手握在手心中,真诚地看着冷诺然,小声小气地道歉着:“诺然,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冷诺然看着柳拾夕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的怒火顿时消去了一半,压低了声音憋着气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是生气你不吭一声就跑了,而是因为……”冷诺然扭头狠狠地盯了时一一眼,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哎,算了。下次不许不吭一声就跟着别人跑了!不,不,不,应该是就算吭一声,也不许跟着别人跑!”
看着似气非气的冷诺然,柳拾夕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旁的时一再也憋不住,“噗哧”地也笑出了声。本就一股怨气的冷诺然看到两人一唱一和,更加气上加气,索性不理两人,一把扯过菜单开始点餐。
“诺然,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没跟着我出来呢?”进餐途中,柳拾夕不经意地问道。冷诺然停止咀嚼,微微扭头看了一下柳拾夕,见她只是低头吃饭,便轻轻松了一口气,眼神又无意瞟到坐在对面的时一,只见时一已停止进餐,两眼紧盯着冷诺然,流露出比柳拾夕更多的好奇和必须知道真相的决心。
冷诺然将口中的食物硬吞了下去,支支吾吾地答道:“哦,那个,霖霖拉住我,想让我帮她转达一下歉意。我猜你肯定不想听她说了些什么吧?”柳拾夕点了点头,放下餐具,将头再一次扭向窗外,说道:“雨停了,我们快点吃完饭,去姐姐家看看吧!”“好的,好的。”冷诺然赞同道。当冷诺然的眼神再次和时一碰撞时,冷诺然看到时一紧缩眉头,他意识到时一已经发现他在说谎,他心虚地低下头继续吃饭,生怕时一会继续发问,倒不是害怕时一戳穿他,而是怕柳拾夕知道真相。
这是冷诺然第一次对柳拾夕撒谎,即便是一个并不需要太多技巧的小谎,却足以让冷诺然心惊胆战。柳拾夕并不是一个轻易给予信任的人,但她一旦信任了某人,便会毫无保留地去相信,可一旦收到了背叛的信号,她便会将其列入永不相信的名单。冷诺然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这一切,因为他深知柳拾夕所付出信任的艰辛。可这一次,冷诺然却不想说实话,他决心独自去面对,他实在不忍心让柳拾夕再受到任何伤害,即便这个善意的谎言可能辜负柳拾夕对他的信任。
还好,虽然怀疑,但是时一并没有继续追问,冷诺然很感激时一的识趣,对他的厌恶有所减少。
其实,刚到餐厅的时候,冷诺然看到柳拾夕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还是很感激时一今天的出手相助。可是时一在公园中的突然出现总让他觉得是刻意安排,而非柳拾夕认为的不期而遇,而且时一积极主动地参与到柳拾夕的生活中,更让冷诺然不得不提高警惕。
时一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好似与柳拾夕相识许久,然而柳拾夕却并不认识时一。柳叙凝表面上看也不认识时一,但为什么初次见面时,柳叙凝和时一的表情都怪怪的呢?
冷诺然边想着边大大地吞了一口饭,“哎,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必须好好补充一下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