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儿。”
“恩。”
“你在干嘛?”小男孩爬上树,问正坐在树干上,荡着双腿的小女孩。
小女孩眨着大眼睛,手指向大树对面的房间,说:“你快看,我妈妈和你爸爸脱了衣服正在床上打架呢……”
******************************************************************************
我们常说,岁月悠悠而过,人会渐渐老去。可事实却是,一瞬间,只是那么一瞬间,时间哗然而过,人一下就苍老了。
柳拾夕知道,当某一个人相当热衷于另一个人或某件事时,如果有一天他自己对这份热衷产生了质疑和无力感,那就会像燃料被火烧尽了一样,无法继续适应生活。如今,这某一个人就是柳叙凝,另一个人就是李洛,某件事就是柳叙凝深爱着李洛。
经过一夜的宣泄,柳叙凝的情绪看上去稍微平复了一些,可是已全无往常的精气神,眼神异常的空洞,行动更是迟缓而无力。
安顿好柳叙凝,柳拾夕无精打采地坐进了冷诺然的车,“昨晚一定没休息好,我送你回宿舍吧。”冷诺然伸出手摸了摸柳拾夕耷拉的脑袋,关切地说道。柳拾夕摇了摇头,她不想回宿舍,至少,在没弄清楚真相前,她不想回去。
三个月前,崔霖霖搬出了和柳拾夕一起住了五年的合租宿舍,临走前,她满脸歉意地对柳拾夕说:“夕儿,对不起,我最近被调到公司总部去了,上班的地方离这里实在太远,才不得不离开你,你可别怨我抛下了你啊,我会常回来看你的。”话毕,崔霖霖给了柳拾夕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在她的耳边耳语道,“我走了,也给诺然腾了位置,到时候你俩想怎么样都可以了,呵呵。”柳拾夕听后立即红了脸,在男女关系这方面,柳拾夕确实比崔霖霖保守得多,也因此多被崔霖霖调侃。只是当时的她万万没想到,崔霖霖居然开放到将她的姐夫也纳入其中了。
以柳拾夕和崔霖霖的闺蜜关系,以崔霖霖开朗的个性,搬了新家后至少应该会邀请柳拾夕去参观一下,可直到现在,崔霖霖对自己新的住址只字未提。柳拾夕当时以为崔霖霖刚搬家,工作又忙,新房子可能还未收拾妥当,所以才没有告诉她,可如今看来,也许这份邀请函永远也到不了柳拾夕的手中,只能靠她自己去寻找了。
“那,你想去哪里?我送你,或者去我家休息一下吧。”冷诺然看着柳拾夕憔悴不堪的样子不免心疼起来,一面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一面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该站在哪一边,真是让人为难。
其实,柳拾夕并不觉得为难,虽然内心复杂而痛苦,可她和柳叙凝一样,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权。崔霖霖没了柳拾夕,还有李洛,可是如今的柳叙凝,除了柳拾夕和伤痛,什么也不可能拥有了。
“去这个地方吧。”柳拾夕把手机递给冷诺然,上面是一个购物网站,用户名是崔霖霖的网名,下方显示着两个地址,一个是柳拾夕的宿舍地址,另一个则是新的地址。
崔霖霖总说柳拾夕不食人间烟火,除了在男女关系方面,也包括了和时代保持同步上。认识崔霖霖前,柳拾夕根本不知道如何在网上购物,直到崔霖霖手把手地教会了她。但柳拾夕并不热衷于此,所以并没有注册新的用户,她偶尔需要网购时,都是用的崔霖霖或者冷诺然的账户。
冷诺然看着新地址,吐了吐舌头,说道:“今天以后,估计霖霖就要把密码给改了吧。”看着柳拾夕没有任何的回应,冷诺然也不再多说,知趣地发动了车辆。为了缓解车内压抑的气氛,冷诺然同时打开了音箱,轻柔透澈的女声缓缓地传出,漂浮在空气中,试图驱散着倾听者心中的哀愁和伤悲。
“你什么时候察觉的?”柳拾夕突然问道。“察觉什么?”冷诺然正在思索着即将要去的地址,一下子没有领会柳拾夕的疑问。“什么时候察觉李洛和霖霖的?”提到这两个名字,柳拾夕的声音有些哽咽,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些疼。
冷诺然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心却飘到了柳拾夕的面前,他答道:“哦,不久以前吧。霖霖这个人平时就挺外向的,要不是大大咧咧的,也不好意思经常陪着你去柳姐姐家啊。以前我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前段时间,姐姐打电话来约我们去给姐夫庆祝生日,当时想着这次聚会有姐姐这个女主人亲自操持,我和你都没太重视这件事情,但是霖霖可不同,她跑前跑后的帮忙,表现得有一点过分的热心。最可疑的是,庆祝生日的那天晚上,她穿得非常隆重,风头直盖你姐姐。后来我留心观察了一下,每次去柳姐姐家,我都发现她和姐夫有聊不完的天,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姐姐和姐夫在一起,也没见有这么多话题聊啊。”
“你觉得姐姐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吗?”柳拾夕低下头,搬弄着手指,声音更加哽咽,柳拾夕内心非常自责,因为崔霖霖的出现,甚至霖霖在李洛身边徘徊的机会都是她一手创造的。“我不知道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但你第一次带我去柳姐姐家的时候,我就发觉她有些不对劲儿,一提到姐夫,她就转移话题,一提到霖霖,她就把碗给打碎了,就像一提到你们小时候的事儿一样,她总是习惯性地去躲避一样。”
“为什么我从没有察觉过?我一直以为,除了我偶尔好奇小时候的事情,会让姐姐有些伤心外,她和姐夫都生活得很幸福,看来,我这个妹妹可真不称职啊!”听完冷诺然的话,柳拾夕的内心更加自责,泪珠也不再受控,开始顺着脸颊快速滑落。
冷诺然无奈正在开车,无法伸手去帮她擦拭,又心疼又着急地说道:“夕儿,你别这样,你千万别这么想。这并不是你的错,有谁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再说你也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更何况,在你的世界观里根本不会出现背叛这样的事情,所以你没有察觉到,是常理中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自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了解事情经过,想想如何安慰姐姐,帮助姐姐度过这个难关。”
一直以来,柳叙凝像一面坚固的墙,牢牢地挡在柳拾夕残缺的记忆和事实真相之间,密不透风,柳叙凝宁肯将家族的秘密碎片插满自己的全身,也不愿柳拾夕因为一时的好奇而被割伤,柳拾夕对她的做法并不赞同,但表示理解,因为那是姐姐保护妹妹的一种特殊方式。如今,柳拾夕希望自己也能像姐姐一样,在姐姐的未来和过往之间砌起一面高墙,去阻隔背叛给她带来的伤害。
看着柳拾夕点了点头,抽泣声也小了,冷诺然悬起的心稍稍放了放,语气也缓和了不少,继续说道:“夕儿,从这里过去还有一段路程,你昨晚没睡好,就在车上休息一下吧,到了我叫醒你。”柳拾夕从车座前方抽了一张面巾纸,擦拭了一下眼泪,答应道:“恩。”便将头靠向了座椅,慢慢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往事也如潮水般涌来,柳拾夕回想着第一次看见李洛时的情景,直到他和姐姐近十年的婚姻,在这么长的时间段中,两人从没有大吵大闹过,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但也说不出有什么生活的激情,柳拾夕总觉得他们的相处在恬淡中有一些生疏,从前的她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相敬如宾,如今看来更可能是貌合神离。
柳叙凝和柳拾夕的年龄相差了近10岁,因此在各自成长的过程中,无法感同身受地分享彼此之间关于青春和感情的感悟,两人只能寂寞地前行,互相扶持但却各自长大。可她们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能有一份完美的爱情和一个完整的家庭。
柳拾夕永远都记得在海边拍婚纱照的姐姐,炽烈的阳光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潮湿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可姐姐穿着婚纱,眯着眼睛,捧着裙尾,随着起伏的海浪欢快地跳着,脸上荡漾的笑容,看上去那么单纯、那么快乐、那么轻松,这也就是所谓幸福的模样吧!那是柳拾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姐姐毫无负担、真诚喜悦的表情。
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不远处的李洛,独自一人面朝大海,双手插兜,双脚浸在海水中,任凭奔腾的浪花弄湿裤脚。柳叙凝不时地转向李洛所在之处,并挥着手热烈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她望向李洛的眼神,娇羞中带着炙热之感,只可惜,那份火焰燃烧的却是她自己。
阳光照射在海面上,反射出七彩的光晕,似梦似幻,柳拾夕以为那就是自己和姐姐一直憧憬的完美爱情。可原来,那也是爱,不过是一种叫做“我爱你”的爱。
人们常说,爱情的世界里容不得一粒沙子。那么久的时间,姐姐又是如何去容忍的呢?柳拾夕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没有掀起一场爱的争夺之战,或者,如今呈现的已是战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