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昆仑山下的云雾里,布满了如荆棘一般的雷蛇,如今山下的天色并不如意。
南宫雨铃的心情或许比山下的雷雨云还要坏些。
堂堂仙家圣地,天下道门执牛耳者的昆仑山,掌门座下十二大弟子。十一位师兄间或云游四海,间或在天庭当差,昆仑真人偏偏将她留下来,本以为是好事,谁知道是要她守什么妖禁塔。
妖禁塔内镇压着一只大妖,此妖法力无边,在人间祸乱,他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最后被她的师父昆仑真人和师叔瑶光仙子镇压,为此瑶光仙子还被削了顶上三花,不得不重入轮回,再世修行。
南宫雨铃一想到要看守妖禁塔百年时间,身上三万六千毛孔无不散发着恐惧的味道,这几天胆战心惊地过着,法术也练得勤快许多,后来想想,千年前的大妖,要是真逃出来,她一个小修就是再练八百年也未必管用。
想到这一点,南宫雨铃索性跑到昆仑真人的洞府,软磨硬泡地想谋些好处,总算昆仑真人对于他的关门弟子还算疼爱,给了她一把短剑法宝。
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短剑,虽然这物件短小了些,也旧了些,但昆仑掌教拿出来的东西总不至于一点用处也没有,南宫雨铃才有勇气步入这片阴恻恻的老林子。
进了漆黑的林子,约莫走了半天路,南宫雨铃这才发现了一座不起眼的白塔。白塔约有三人高,塔身刻着模糊不清的符文,唯有门口处的牌匾悬着妖禁二字。
还未接近,塔内露出来的妖气就让南宫雨铃一阵心悸。
南宫雨铃心想这一定是妖禁塔了,里面关着一名凶神恶煞、杀人无数的大妖,上万仙家死在它手里,血液能汇成河流,尸骨能堆成高山,魂魄能让一处洞天福地变成森冷的坟场。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非要她来守妖禁塔。
想起那天跟师父下棋聊天,讲到事有阴阳,人分属五行,必有相生相克之道。而南宫雨铃这位年龄最小的关门弟子,昆仑子算来就是那大妖的命中克星。
心中默念了三遍静心诀,南宫雨铃才大着胆子走进白塔。
“昆仑的人都死光了吗,竟然派一个小丫头来看守妖禁塔。”
白塔内摆放着一只陈旧的蒲团,蒲团上坐着一名满头白发的男子,男子很年轻,连岁月无法在他脸上都划下任何痕迹。
南宫雨铃打量着男子,男子也在打量着她,满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眉心处的红色月牙分外妖娆,手脚皆缚着比手臂还粗的铁链。
这样的一个俊男子居然是典籍中杀人如吃饭的大妖,南宫雨铃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勇气,一双眉目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就是大妖,不过你要听好了,我是昆仑掌门座下的关门弟子,奉师命坐镇妖禁塔,你给我老实一点。”
男子听了南宫雨铃的话,不禁笑了,也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笑。
五
“你笑什么。”南宫雨铃拿着手臂长短的短剑,紧紧地靠着墙壁,似乎这样能让她有些安全感,不过也仅仅是一些而已,如同风中的烛火一般摇曳。
不过大妖安静地坐在蒲团上,并没有发难的一丝,南宫雨铃这才稍稍安心。
大妖从上到下打量着南宫雨铃,看得她发毛,又似乎是想把她看穿。她猜测大妖可能以为自己扮猪吃老虎,隐藏实力。所以她挺了挺胸,不屑地挥了挥衣袖,学她印象里大师兄的风范,极为潇洒。
“昆仑子也真是个废物,才会教出这么废物的徒弟。”可是大妖的瞳孔缩成了线状,早就将她的修为看穿,故此戏谑不已。
“你别看不起我师父,是我自己修道不勤,我师父若是废物,怎么会把你困住,那你岂不是更废物。”
大妖似乎生气了,满头银发无风自动,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能让周围的墙壁上凝结出白霜。突然他又安静下来,说道:“我的确是废物。”说完不再说话,闭目在那里打坐。
他不说话,南宫雨铃也不说话,就坐在角落里,一边打坐一边搜寻着大妖的信息。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很多事情都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昆仑山恐怕少有人知道妖禁塔的存在,更不要说塔里关着的大妖了。她所知道的也只是残卷上的寥寥几句。
其实南宫雨铃修道也没有几个年头,她本来是苏州城外的猎户女儿,父亲每天也就是打猎换酒喝,没什么志向,就想把自己养大了,然后嫁一户好人家。
直到有一天她的师父路过青丘山下,看她长得灵气逼人,问她想不想修道,她说想,可她父亲怎么也不同意,最后师傅将一块石头点成了金子,父亲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在他看来,女儿迟早是人家的,再重的彩礼也没这么一大块金子值钱,所以最后问也没问就让师父给带走了。
到了昆仑山才知道昆仑山上有许多师兄弟,她的师兄师姐也有十一人,她是师父的第十二个弟子。不过她的资质算最差的,又不勤奋,前面几个徒弟各各道行高深,唯独她平凡无奇。
“喂,大妖,你是不是活了很久,算不算长生?”南宫雨铃突然问道。
大妖瞥了她一眼,开始不想理会,可后来似乎也觉得好久没人跟他说话,也闷得慌,“世上哪有长生,只是活得时间久一点而已。道行越深,活得越久,活得越久,就越没意思。倒是你,好好的凡人不做,非要修道,看你也不是修道的料,好好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不成吗?”
“开始我只是觉得好玩,可我爹不同意,后来我师父将一块石头点成了金子,我爹就把我卖了。”说着南宫雨铃的心情有些落寞,父亲的出卖,她怎么也无法理解,“不过山上很多师兄师姐都对我很好,我也不想着回家。”
“人心就是如此,哪像妖族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