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比不上红嫣的姿色,气质却胜她不少,哪里像她那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比狐狸还甚的骚味,吃久了总归会吃腻的,还是你有味道。”
韩公子捏着苏眉儿的下巴,在她脸上胡乱地亲着,很是享受。
苏眉儿仰着头,闭着眼睛,紧咬着下唇。红唇的血色褪去,换做一片惨白。精致的睫毛挂上露水,不停颤抖,原本殷红的脸颊愈发红艳,心底儿如倒翻了油盐罐子,酸甜苦辣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将她淹没。
此刻门口传来嘈杂声,韩公子不管不顾,要解苏眉儿衣服扣子。
哐当一声,门被踢开。苏眉儿看到来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韩公子从小养尊处优,哪里会是胭脂刀的对手,大手一抓,就像小鸡仔一样被拎在手里,从楼上扔了下去,还砸坏了几张桌子。
盐道衙门的公子被人打了,“妈妈”打心底里着急,上来跟胭脂刀理论,胭脂刀拿出一叠银票,最低都是五百两一张,整整十九万两,加上苏眉儿红漆盒子里的银票,正正好好是当初约好的二十万两。
“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胭脂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凑足二十万两,她的手有些发抖,又惧怕韩公子刁难,一时间不知上下。
胭脂刀掏出一张字据,白纸黑字写了,又有红印印的画押,“妈妈“是怎么也赖不掉,只能认了。交清赎身的款项,销了字据,胭脂刀带走了苏眉儿,两人租来了一辆马车。苏眉儿在飘香楼没接过客,更别提收入,走的时候只收拾了几件衣衫和首饰,没什么银两。胭脂刀赚来的钱全用来替她赎身了,也是穷得干净,就算是出了门,两人也得过清苦的日子。
红嫣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苏眉儿走得时候也来送别,还给了一百两银子,“妈妈”也是,趁人不注意,偷偷塞了五百两给她,说是毕竟飘香楼出来的姑娘,飘香楼算是娘家,总要置办些嫁妆。
有了些银两,两人最终离开了苏州城,在乡下置办了一间屋子,住了下来。
六
然而帮苏眉儿安顿下来之后,胭脂刀又离开了,好像从没在乎过她一样。
可既然不在乎,为什么拼了命去赚钱替她赎身。
临走前她问了他,胭脂刀潇洒的笑了笑,提着他那把像极了女人眉毛的小刀,刀柄上挂着两颗小巧的铃铛。说苏眉儿当年去庙里烧香,出来给了乞丐一些吃食,胭脂刀当年差点饿死街头,亏了苏眉儿的馒头,才活了下来。
这铃铛也是当年苏眉儿落下的,胭脂刀后来随了一位女侠学艺,也就继承了女侠的兵器,铃铛就一直挂在刀柄上。
胭脂刀第二天就走了,苏眉儿也不尽是失落,日子还得过,胭脂刀对她的感情是恩,而不是爱,所以几年后当苏眉儿卖身的时候,他来还了这份恩情。然而苏眉儿对胭脂刀却是爱,不为别的,就为那数伤疤的一晚。所以她会等,哪个时候游荡在江湖上的男人累了、倦了,总有一个家可以回。
七
苏州城外,苏眉儿一个人独处有三年了,三年里胭脂刀一次也没有回来,说来也奇怪,苏眉儿甚至连胭脂刀的名字也不知道,只晓得他的江湖称号,只晓得这个人没了音讯,连包打听都打听不到。
苏眉儿的屋子靠近河边,是一所两间的瓦房,跟飘香楼的闺阁没得比,贵在自由。为了生活,她在院子里养了些蚕,附近有许多野桑树能够采摘,倒也不用种桑树了。
每到秋末,整个苏州城都被秋意染成了黄色,乡下的人忙着收稻子,苏眉儿则把煮好的蚕丝拿到城里面去卖,好换足一年的粮食,配上些自己种的蔬果,勉强糊口。收成差的时候,还得拿买房剩下的银子来度日。
将绕好的蚕丝收在篾篮里,秋天的余温还在,苏眉儿穿了见单薄的麻衣进了城。苏州城的东城门上一直会粘贴一些盗匪的辑单,每次进城,苏眉儿都会看一看这地儿,看看他会不会来撕辑单。
城墙上,最高的几张辑单一直悬着,独臂剑魔、点苍三鬼、八卦掌叛徒,在江湖上都是凶名赫赫之辈,苏眉儿不知道他们的武功怎么样,但他知道胭脂刀如果在的话一定会撕下着几张辑单。然而,三年来,苏眉儿从来都没遇到过。
“为什么男人就喜欢不回家?”
苏眉儿擦了擦额头的汗,在旁边的凉茶铺子里坐下,铺子的生意不错,只留下一张空桌子,苏眉儿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个英俊小生也坐了下来。苏眉儿看着小生皮肤白净,眼角流露出一丝媚态,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男人。再看她的耳根子,果然有一个耳洞,苏眉儿笑了笑,原来是个姑娘,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这才换的男装。
“姑娘莫非看上本公子了”那姑娘发现苏眉儿在看她,故意调戏道。
“同是女儿家,有什么看上不看上的。”苏眉儿出生青楼,怎么会被姑娘家调戏。
“本公子可是男人,行走江湖的大侠胭脂刀。”那姑娘提起手中像女人眉毛一样的胭脂刀,刀柄上穗着两颗铃铛,不知道他的刀还能是谁的。
“你怎么会有他的刀?”苏眉儿已经泣不成声,三年来,终于有了线索,可他却不见人影。
八
那姑娘走了,苏眉儿带着他的刀回到家里。
那姑娘是胭脂刀的师妹,其实胭脂刀在三年前就因为肺伤死了。临终前把她的刀交给了师妹,与此同时还有一本青皮书。遗言如果有一天见到认识刀上铃铛的人,就将刀和书交给她,让她别等了,他男人已经死了。
苏眉儿将他的刀和书都葬了,立了一座矮坟,无名无姓无碑。几个月后,坟的旁边又多了一座坟,两块墓碑。右边的写着夫胭脂刀之墓,左边的写着妻苏眉儿之墓。
苏眉儿的殉情成了一段佳话,只是她临死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宁愿死在外头都不肯回家,也从来都不明白这个男人所为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