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了,徒留余辉满天。
祈王长身玉立的迎着落霞,一身黑色华服,衣摆随风荡起,似褶皱了满腹的心事,飘摇不欲。而垂于身后梳理整齐的青丝,也在风中划开一片深深浅浅的墨迹。倾国倾城的俊颜上没有什么表情,似雪峰上的雪莲,很美,美得高贵,美得冰洁,美得只剩清冷。目视前方微有出神,一双黑若琉璃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不远处那一簇温馨和安然,幽幽的辨不出其中意味。
就在不远处,“娘。。。快看,飞得好高。”知其被独孤清然抱在怀里,小手拉着风筝线,快乐得如只小喇叭不住的高喊着。清然把着其儿的小手,不时的喊着,“其儿,放线,放线。”
独孤清然身后不远,洛晓冉坐在椅子上,仰着头一脸宠溺的笑意,“娘看到了。”在洛晓冉的身后站着炎和凡,卉儿。几个人笑得安然。
冷然的心似因着这简单的温馨而触到了心底的孤寂,祈王微蹙眉头只静静的看着。不知是羡慕是不悦,只觉得幸福很简单也很遥远,对他来说一如水中月,镜中花。眸光轻眨间蓦地一个念头闪过,何来得他们可以幸福,而他。。。突生出想冲过去破坏掉他们的温馨的欲念。久久无声无语,似在看他们放风筝,似在神游他方。直到耳边传来,“王爷。。。”回神,淡淡的侧目,瞄向身边的明诺。
明诺见祈王望着自己,“王爷,该回了。”
“回?”微冷的一笑,祈王再次回眸看了看放风筝的几人。不知何时林边只剩下洛晓冉及她身后的卉儿和炎,独孤清然却不知去了何方。
稍稍的顿了下,祈王顺着心思向洛晓冉走去。他知道,她小产了,她腿伤严重,她昏迷四天才醒,她一直恢复得不太好。。。道不清为何会掂念她,也不想费心为自己的怪异寻个理由,对于女人他向来随心,想看就看,想知道就知道,因而他一直知道她的情况。
“祈王。”看向来人炎和卉儿深施一礼。
嗯,眼皮未撩,祈王淡淡的嗯了声,目光定定的落在洛晓冉身上。
侧身回头,洛晓冉迎上祈王的打量,扬起嘴角疏离的一笑,“六弟来了。”
绕过椅子,站到她的身前,居高凌下的看着她。她瘦了,眉目依然的自信和明艳,但举止间纤弱的身姿平添了几分的楚楚动人,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有些苍白却笑得恬淡,柔美和疏离。
深深的看着她,“你,还好吗?”脱口而出的话连祈王自己也微愣了下。
“挺好的。原来祈王来看我死没死呀,让你失望了。”洛晓冉一脸的耐人寻味的笑意与祈王四目相视。
“你。。。不识好歹。”祈王薄恼的骂了句。好心的问候居然被她当成驴肝肺了。
“呵呵,**,不识好歹,在你眼中,我不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或者说是女人在你眼中,都是这样的一种地位。”洛晓冉不屑的轻笑。游戏开始,她懒得再与他,或是燕王周旋,懒得笑里藏刀。
“哼,知道就好,本王正等着由你来扭转本王对女人的误解。”祈王一身霸气,不怒而威的轻漫说道。然心底里却不如他的话那般轻慢。对这个女人,倒真得有着几分的瓜目相看。
“呵呵,祈王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你的弃妃,那个懦弱淡雅的女人吧。贱与不贱,不与是不是女人有关,不过是祈王骨子里的高傲作祟,自以为高人一等,所以才会蔑视别人,以别人为轻贱。若不是生活在人丛中,只你自己,就是身份再高你又高贵在何处?轻贱别人其实就是轻贱自己。**,在你的眼里,我是,你府里的侍妾,但也许有一天,你的儿子就会在你府中那一群**所出,那你的儿子是不是也是贱种一个。而你这下种之人,何来你就高贵了!”
突然的一股杀手压向洛晓冉,“你再一遍。”祈王阴冷的一眯眼睛,这个女人胆敢如此辱骂他,真是活得不耐烦。
洛晓冉扬起头,毫无惧色的嗤嗤一笑,“恼了?是打骂,是休离,是卖掉,是杀了?想如何罚?可惜而今我不是你的祈王妃,这里不是你的祈王府,你的嚣张无情在我这里无用。收起你爪子,在这争储的关键时分,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祈王对着她倾下身子,伸手捏上洛晓冉下巴,被洛晓冉气得浑身上下散发着冷酷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洛晓冉冷冷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的挑衅道:“你不敢。二十多年你处处出人头地,事事争先为胜,你倨傲冷漠为得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动了我,无异于让你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聪明如祈王岂会没有这点自制之力。我说得可对?”
冰冷如霜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嚣张的清颜,一双杏眼莹莹如夜空熠熠的星子闪烁着自信和慧黠的神彩。这一刻祈王甚至没听清她听了什么,眼里只剩下洛晓冉那二团带着火焰的黑眸,里面似有着暴风雨一般,打湿了他的心。她是他的女人!为这怪异的念头,蓦然的祈王低下头吻上洛晓冉一张一合的红唇,只想吞下她的话,甚至吞下这个让他莫名动心的女人。
一侧头,祈王的吻落在洛晓冉的腮边。炎和卉儿惊呼欲动手,但洛晓冉的动作更快。一脸怒容的她一个黑虎掏心挥向祈王当胸,祈王回神有些懊恼的拧了拧眉头,侧身闪过。洛晓冉的拳走空却顺势抓向祈王的软肋。祈王探手欲擒住她的手腕,洛晓冉却收腕踢腿扫向祈王的左腿。祈王玩味的折着腿招,忽然的洛晓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到他的身前,抬头看着他妩媚的一笑,“看清楚,我不是你的王妃。”
祈王被她的妩媚的笑意所惑,她这是?微一愣上当了,就感觉右脚面一阵刺痛,如火灼般的痛起来。
“你。。。”祈王阴郁的瞧了眼被洛晓冉踩着的右脚,眼里有着噬人的寒意,怕是若换了旁人,早就一掌拍死了。
悠闲的又坐到椅子上,凉凉地说道,“我什么。本王妃从来不会轻贱,轻视任何人。同理还请祈王自重。另处还有一句话免费奉送祈王叫做: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本人非小人,但是女子。敬我者,本人很好说话的。不敬我者,本人很难养的。我会做到让祈王瓜目相看的。”
怒火蹭蹭的往上冒,看着她的冷笑,眼神诡异的闪过各样的表情,祈王举拳一付欲揍她的冲动。洛晓冉这次到是干脆,睨了他一眼一动未动。碰,拳头被洛晓冉身后的炎架住她的头顶,祈王微挑的眉的看看炎,阴冷的吐出二个字:放手。
炎不惧的淡淡的说道:还请王爷自重,不要为难我们王妃。
祈王的拳头在半空中晃了几晃,气哄哄的抿唇收拳,碰捶向一边的小木桌上,该死的,同时间就听得咣当一声,小木桌被砸碎。一甩袖子祈王转身就走。这时洛晓冉在他身后轻轻声的说道:“对了,祈王,我送的礼可好?”
祈王迈开的步子一滞,倏然回身,微讶,又似了悟的动了动嘴角,“原来是你。”
“不然祈王还以为是谁?”洛晓冉笑得如个恶魔在玩恶作戏一般。
“果然够狠,他可是你爹,那东西足以治他死罪。”祈王冷漠的说道。
“我爹?”洛晓冉扬头望着天幽幽一笑,“洛晓冉五岁时死了娘,就再没亲人疼她爱她了。爹,对于她不过是一个称呼,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的借口。她在洛府受尽欺侮时他爹在干什么,走官场,搂美人,在府里花天酒地。那时他的眼里,心里可有她这个女儿。长大成人,有利用价值了就是女儿了?嫁与你,他不是不知你的冷心无情,只为成全自己的私心。
如此且罢了。被人**,被你休离,你可知洛晓冉怀着怎样的心境上吊自杀?她死了,就死在那时。活过来,拿着休书听任着兰夫人的极尽羞辱之词,那时是揣着怎样的一颗心回家。洛相府,那是家吗?洛相,那是爹吗?
地上的石砖冷,不如心冷。一手拿着休书,一手拿着断绝父女关系的印信。茫然的走在街头,如何还会有心。出了城,被人追杀,几乎连命都没了。还有比这更狠的吗?与你们相比,我的小手段已算仁义了,是吧祈王。”停顿了下,洛晓冉长长的叹口气。
祈王静静地听着,渐渐的身上的戾气没了,甚至他可以感觉到心里的愧疚和一抹心疼。自以为自己活着够累了,没想到她。。。想出手伸扶上洛晓冉单薄的肩头,可手伸在空中晃了晃终于没有伸过去。
洛晓冉低着头,又道:“用你之手揭了洛相的老底。狠吗?不瞒你,送你的那点证据只是九牛一毛,若是我都拿出来,治他个满门抄斩都够了,可惜我做不到狠绝如你,如洛相。你们这样算不算冤冤相报了。”
祈王的心轻轻一颤,原来她。。。原来她的恨如此之烈,九牛一毛吗?原来她的心计如此之深?她这几年一直都查这个吗?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至少眼前帮你除了一个敌方阵营的元老。”洛晓冉淡淡一笑。
“是吗?那下一个是不是要论到我了。”祈王盯着洛晓冉幽冷的问道:“想我如何的死法?”
“死法。”洛晓冉吃吃笑着摇头,“我可不敢妄议祈王的生死,那满门抄斩的重罪。不敢,不敢。”
“哼,还有你不敢的事。在你眼里,本王不就是小人一个,仇人一个。不玩死岂能善罢甘休。”
“祈王很有自知知明。不错,不玩怎么行,但死了怎么玩?”
“所以,你不会玩死本王,只看本王落魄,看本王哭是吧。你真够可怕的。”
“可怕,想想你们是如何对我的就不可怕了。王爷自知就好。不送。”说着洛晓冉敛起脸上冷嘲的笑意,起身直直绕过他往林边走去。这么半天了,清然带着其儿去捡风筝怎么样还没出来。
祈王冷凝得一身的寒瑟,呆立原地半天未动上一分。
“王爷。。。”身边又传来明诺的声音,祈王回神,冷沉的心蓦然的生出了几分的疲惫。莫名的他有些迷茫了,被人在背后默默的盯紧,咬紧,自己就如个小丑在前面耍着,闹着,不定何时放线之人收线了就是自己亡命之时,这感觉太可怕了。很多年了,第一次他有了种背后生寒的感觉。
“王爷,原来她真是王妃。”明诺瞧了瞧洛晓冉背影,感慨的说道,“她怎么样变得这么可怕?”
哎了口气,人怕逼,死过一次,如她那般的死里逃生,谁都不可能再生菩萨心肠了。若换成是他怕也会如此吧。洛相错了,他也错了。
“王爷,我们可以去皇上面前揭发她,与皇上说明她,福王爷有多深沉可怕。”明诺心里泛着轻瑟。
“有用吗?谁会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精明之处。把那罪证以我之手传给二舅父,再面呈了皇上,说什么都晚了。”
“那王爷不会只能被动的挨打吧。”
“挨打倒不至于,不过被动是肯定的了。以他们在背后盯紧洛相之用心,不知他们会出何招对付本王。”
“王爷,要不我们先下手。”说着明诺把划了一个手势。祈王微眨了眼睛,冷漠的点点头。他们虽可怕,但他也不是软柿子。想他一无所有,想他哭,得拿出真本事来。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引得祈王转身看去。但见独孤清然抱着其儿从林间走了出来,鼻子下一片血迹,其儿脸上也有着点点的血迹。在他们身边跟着忍俊不禁的凡。他们这是?
瞧着独孤清然一脸的笑意,似乎安心些,“清然,这是怎么了?”卉儿接过其儿查看着,洛晓冉扑在独孤清然的身边问道。
“没事,只从树上掉下来了,没伤着。”独孤清然擦拭着鼻子上的血,毫不在意的笑道。说起来真是丢脸,以他的功夫居然能从树上掉下来。
“啊?怎么会掉下来?”洛晓冉失声的问着,满脸的失笑。
“娘,其儿知道。”知其擦去脸上的血迹,眨着大眼睛笑眯眯的。
“噢,其儿这么厉害,那快告诉娘。”
知其听娘夸他厉害,得意的扬了扬小脖子,“是爹爹带我上树,爬高高,我们看到鸟了,鸟妈妈要吃我,爹爹为了把鸟妈妈赶跑,不小心就掉下来,但是没摔着。”听了其儿的话,几个人扑哧都笑了,包括悄声走来的祈王也被这其儿宝贝活灵活现的小模样逗得微微发笑。
这时候远远的跑来一个侍卫,近前半跪于地,“福王,福王妃太后传见。”
独孤清然微怔,点头,“回太后,我们马上去。”似不经意抬头才瞧到祈王就站在不远处,清然淡雅的勾勾嘴角,“六弟来了?”
“嗯,五哥的伤?”微微的似笑非笑祈王看向清然的脸。
“小事一桩,没你那一拳重。”清然玩笑般轻松的说道。听得祈王目光一窒,又是冷淡动了动嘴角。一拳一万两,他的那拳金贵的他都咋舌,每每想起就气结不止。不期然他转向洛晓冉死盯了她一眼“
因着太后的传召,几个人赶紧往回走。
呆在原地,瞧着他们走开的身影,一抹孤单不经意的袭上心头,弥漫周身。扬头看看天色已不似刚才的明亮,淡漠的垂下眼帘祈王迈步也往回走。
“怎么会摔着?”
“其儿看鸟,鸟妈妈突然冲回来要啄其儿,没想伤鸟妈妈,结果把其儿吓一跳,头一仰正好撞在我鼻子上,撞出血。我正想跳下树,谁知道这坏小子也不知怎么舞弄着小手,抻我腋窝中抓了一把,这口气没憋住,轻功没用上直接掉下来。”独孤清然声音轻快的说道。仿若摔下树,他也觉得挺好玩的。
哈哈。。。一时间洛晓冉却笑着前仰后合的。清然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身的痒痒肉,怕痒的厉害。每次与他玩闹只要哈痒他准能让他告饶,没想到其儿这小子歪打正着,可时间没拿捏好。
“还笑?”独孤清然嗔笑的。。。
远远的说笑声落在洛晓冉他们身后,传到祈王的耳朵里。听着想笑,以五哥的轻功摔下树,这的确可笑,可他笑不出来。他没有,什么也没有,甚至想摔下树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没有柔软,没有笑的理由。
轻眯眸子,眼前失了独孤清然身影,明天接他们回京,又会有什么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