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月随着他的目光努力的抬着眼皮看向桥那边,是一层金光阻止了桥姬和她的百鬼们的去路。
在桥的那边,有一个寺庙,名字很应它的景,叫做湖心寺。
辛青玉一把拉着夜曦月飘到了桥边,他一边跑一边说:“有好戏看了,走,看热闹去。”
夜曦月曾经最喜欢看热闹了,可现在,她的虚渺直接影响着她的情绪,提不起来劲。
红衣女子和她的百鬼们已经第三次尝试穿破那金光,百鬼已经有很多被金光灼的灰飞烟灭了,但却怎么都穿不过去。夜曦月耷拉着眼皮,表示这热闹实在是不咋地。
突然,那红衣女子一转身,倏忽间便来到了她的身边,美艳却苍白的面孔直抵着她快要耷拉到地上的眼皮,恶狠狠对她道:“竟然还有佛来护着你,你违背天道轮理弑兄杀嫂,佛凭什么来护佑你这种人。”
“我弑兄杀嫂?”夜曦月努力的回想着,富丽堂皇的白帝城宫中,那夜是哥哥夜朔月大婚的日子,微风轻拂,红幔飘曳。百官推杯换盏间穿梭着忙碌的宫女宫童。花好月圆,洞房花烛。再然后,红屋子里一个人倒在了血泊里,那个人原本坚毅俊美的脸庞,一双漆黑的眸子满是惊诧。一身红衣的女子跑了,跌跌撞撞,跑了好久好久,来到了一片大湖边,红衣女子转身对她满是指责谩骂,再后来,她手中的剑穿过红衣女子的胸膛,谩骂声停止,红衣女人倒入了湖泊中。湖水氤氲出一片血红。
现在红桥姬那原本美艳的容颜和动人的身躯突然变成了苍白的尸体,面容变成了青灰色的脸皮耷拉在腐骨之上,两个眼珠子里还在冒着蛆虫脓水,嘴巴干裂的渗出乌黑的血,散发着腥臭味,既而又变成了一架还未腐烂的阴森尸骨,尸骨身上还披着她那血红的衣纱。夜曦月一激灵,冷汗直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往后退了好几步,被石头绊了一下,栽倒下去。那红衣女子的红色衣纱中突然伸出了森白的枯骨手,扼住她的脖子,乌黑的骷髅嘴里仍旧恶狠狠的喷出腥臭的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丧心病狂的杀了我和我的丈夫,我好不容易才把你骗到这里来将你溺死,现在大家都成了魂魄,你竟然还有佛护佑,夜曦月,你到底何德何能?你到底凭什么?溺死你的那天我恨不得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让你万劫不复永坠修罗十八层尝尽那层层炼狱的滋味,永不得超生!而现在,我变成了污秽不堪的怨灵,而你,竟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成为一个空虚的游魂,你说?你到底是凭什么?”
“我!夜曦月,白帝州的公主,竟然会让一个人如此恨透了吗!”
“恨透了?呵呵!你不觉着你死一万次都赎不了你所犯下的罪孽吗?”
“这样吗!”夜曦月闭上了耷着的眼睛,准备接受这样的诅咒。毕竟如果那些事都不是自己做的,自己的记忆里不可能会出现自己的哥哥倒在血泊里,自己的嫂嫂也不会在湖边质问自己,而自己的手中也不会拿着那把玄青剑刺进她的胸膛。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夜曦月与她哥哥夜朔月的关系,他们是龙凤胎,夜朔月是朔月三更生,而曦月则出奇的难产到凌晨才生出来。所以一个叫朔月一个叫曦月,可怜曦月并没有给她的母亲带来什么曦光,她出生后,母亲就大出血死了。他们的父亲,白帝城的城主对他们的母亲情重,死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他不知道这两个小东西的到来对白帝城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灾。
他们百日的时候,老城主请巫暮山庄的暮婆婆为他们占卜过,暮婆婆占卜完后脸色并不大好看。但又不愿老城主丧妻后又因两个小东西而再受打击。便只说了些吉祥话罢了。老城主这才安然。
一直到他们五岁的时候,老城主为他们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婚礼。巫族有个传统,若是龙凤胎,便是前世相约的情侣转世来的。而曦月或者因为难产或者别的缘故,总是生病体弱。为了能够让他们健康平安的长大,便给他们举办了婚礼,了却前世未满的因缘。风俗如此却并不妨碍他们长大后的再次嫁娶。可就在为他们举办婚礼的半月后,老城主就病死了,那病来的很急,急的很多巫师都还没弄清怎么回事。
暮婆婆虽然占卜知道这对龙凤胎不吉祥,可国不可一日无君,老城主死后,朔月就被几个靠谱的老臣辅佐做了少年城主。这个时候原本很容易出现国基不稳内外动乱的情况,但竟都被小小年纪的朔月给化解掉了,再有着暮婆婆的辅佐,白帝城便也相安了十几年。暮婆婆没有将占卜的内容跟老城主说,自然也不会对其他任何人说,但这一对龙凤胎不详的风言风语也不是完全没有,毕竟刚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刚结完婚又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很难能让人不浮想联翩。可朔月的少年铁腕硬是将这些风言风语止步在了宫外。曦月则在他为她织就的象牙塔内安然快乐的生活着。
这十几年的相安无事终究还是在朔月的这次大婚彻底结束。曦月杀了自己的哥哥和他的新娘嫂嫂。然而一直活在象牙塔中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宫外的蜚语却是传开了花,他们认定了这对龙凤胎中的凰肯定不是一只能够带来祥瑞的凰,而是一只像极了凰的姑获凶鸟罢了。
红桥姬在诡异的笑着,大笑,狂笑。好像很享受着夜曦月在她手中即将的魂飞魄散的痛苦样子,只要她再稍一用力,这个总是带来凶兆的丫头就要在这人世间彻底消失了。
书生站在一边,抱着双臂一副看热闹的懒散样,完全没有过来帮她的样子。在夜曦月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彻底死亡的刹那,看到了一束金光击向了红桥姬。夜曦月对她喊了声:“小心!”
红桥姬转身回手反击,但她的回手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那金光穿破了她的胸膛,在她的枯骨上留下了一片焦灼的黑洞。她狰狞的面孔对着那金光大喊:“佛!不在你的寺庙里虚伪的打禅念经!凭什么来干预怨灵的事!”
远处的金光依旧熠熠生辉,但却并没没有人回到红桥姬的话,是不屑吗?想来也是,堂堂的佛,又怎么会在意一个怨灵的质疑呢?
红桥姬抚着胸口勉强的站了起来,远方好像已经泛起了鱼白,夜曦月抬了抬眼睛看向那蓝幕边一条白色,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般道:“天要亮了啊!”
辛青玉好像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道:“呀!天亮了。”然后对夜曦月说:“快跟我走!不然太阳出来,你就会魂飞魄散的。”
夜曦月无力的低着头,心中暗想,这书生竟然还会怕我魂飞魄散,刚才我嫂嫂要将我掐死的时候都还一副云淡风轻的看热闹模样呢?辛青玉当然完全没考虑过夜曦月质疑的眼神,一路上像拉着个人皮风筝般穿梭着。走之前,夜曦月回头看了眼红桥姬,红桥姬仍旧狠毒的瞪着她,随即便一跃而下,跳到了梦泽湖中。
但那层金光还没有落幕,在东方的鱼肚白下,耀眼的就像东荒汤谷中扬扬升起的金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