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将半张符箓和辟谷丹放入乾坤袋中,转眸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由千仞峭壁围成的天然壁垒,天空之中繁星点点,脚下黑地凹凸不平。若非鼻尖弥漫着像是郁结了千万年的血腥之气,此处倒不失为观赏一线天景的佳处。
地上交错复杂的花纹犹如浅小的沟壑,交错复杂如同蛛网,延伸至正中。血池之中殷红液体沸腾,正中间是一座血池,血池旁、地面上、峭壁两侧,朽木枯枝杂乱铺呈,呈现出腐朽的气息。
血池之上,深紫阵法运转,图案却有几分眼熟。一时之间,秦云并未想通在哪里见过。
血池四周,盘坐着九个身着齐云白衣的修士,皆是上了年纪的男修。其中有两人秦云认识,便是青华山天雾峰上的长眉欧阳长老和一脸络腮胡的孙长老。想来这剩余七人,即便不是齐云长老,身份也所差不远。
每个长老身后,是九个年轻弟子。八十一个弟子皆是盘膝而坐,手执同样手势,表情严肃。
秦云所处地方正是一个角落的乱石之后。
秦云心中一阵纠结,想到方才花朔所言“我也不知道会传送到哪里,一切都凭你的造化。”这应该是个随机传送符。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何是传到了齐云老儿的面前,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躲在乱石之后偷偷地看向正中。他们……这究竟是在做什么。齐云是道修,修的是清正之气,所结阵法色光应为清明透彻。但这阵法……目光看向血池上方的紫色图文,若是所料不错,应是魔修所结阵法。难道齐云派只是沽名钓誉,利用血池,在此练就邪功?可是……秦云打量了一下众人眉宇之间,神色凝重清正,并无魔煞之气。秦云疑惑,难道是借用魔修阵法,镇守池子之中的什么东西不成?
若是如此,倒真有几分意思。齐云作为一界道修之首,居然用魔修之阵。
不过无论齐云派究竟是在做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设法离开此地。
唯一值得庆幸之事便是偌大的宽敞的地方,她被传送到了乱石后面未被发现。可是这也是不幸——若说峭壁围成的是一个圆,那么秦云所在之地、圆心、除了飞空之外唯一的出口,正好三点一线。秦云无法不动声色地离开此地。
判断那个洞口为出口,不是没有道理。两侧峭壁陡峭光滑,足有百丈之高,休说这里大部分是练气修为,即便是筑基长老,也是难以飞天而离。
秦云灵力耗尽,正常的调息打坐却是无法让她回复失去的灵力,先不说那几十个人是敌是友,单说莫怀打碎了他们的八卦盘时,那两个长老吹胡子瞪眼睛的情形,若是落在他们手上,先就得被剥掉一层皮。至于花朔所言入齐云,找冰鉴真人一事,还是等此事了解再另寻他法。
心中有了决定,拿出那五颗回灵丹,这是她最后的希望。秦云一口气服下三颗,小心翼翼用意念驱动着灵隐珠,化散药力的同时不让灵气外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药力悉数化散开来,经脉之中灵气缓缓流动,最终归于丹田。秦云叹气,她的这丹田,还真是填不饱的饕餮之胃,品相如此之好的中品回灵丹,一颗足以提供结丹初期的灵气。可她倒好,只是练气五层修为,三颗也只能恢复十之三四。
素翎缎为粉色,在一片素白之中定然尤为显眼。秦云想了想,素翎缎变作一张长锦帕,裹在胸腹之上,外身仍然罩着花朔给的齐云服饰,然后从衣襟之处扯下一块白布蒙在脸上。将一颗回灵丹放入乾坤袋,一颗捏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从乱石到达门口约莫十丈距离,若调用灵力全力奔跑,在无阻碍的情况下,需要两息工夫。但若是调用灵力全力奔跑,灵力定然外泻,第一息时间内必然被齐云众人发现。如果有灵隐珠的帮助,也就只能拖延一息。五五开的几率,成败一息之间,要不要赌?
秦云心道,若是赌赢,则是逃出生天;若是赌输被捉,也不知那群齐云老儿会怎么处置她。可若是不赌……待到手中辟谷丹耗尽,或者有人发现乱石后面,岂不与赌输的下场一样?
秦云咬咬牙,拼一把!反正赌输和坐以待毙后果不是一样的么?
话虽如此,可是找到一个好的时机,有利于跑出去。
秦云从乱石后面探出脑袋,目光锁向对面——石室之中的唯一出口。
看着众人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秦云一口气将灵力提升到极致,往洞口之处狂奔。
她快,可是筑基修士更快!灵隐珠只能藏匿一息的时间,剩下一息工夫,反应加上追上她,这便是练气与筑基的差距!
也不见其中一人怎么动作,闪身来到她面前,是个老熟人,判定她为天绝之体,终其一生,无法进境的孙长老。
秦云心中一凛,一手伸入乾坤袋,若是孙长老想拿下她,她马上提出大刀砍人。脸上挂上讨好的笑容挥挥爪子,“孙长老,好久不见。”
孙长老脸色一变,“是你?”
初见之时练气三层,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竟然到练气五层?
“不凡,大局为重。回来!”位于阵中的男子不惑之年,外貌并不出众,发髻高竖,发丝之中几缕花白,一身气质如书生一般温文儒雅。
孙不凡瞪了秦云一眼,“是,脉主。”
脉主?齐云一派不叫掌门,而叫脉主,想来也是顾及鸿蒙界齐云派,若是云脉界齐云与鸿蒙界齐云都称为“齐云掌门”,岂不是元婴掌门与筑基掌门齐大?就是不知这脉主,指的是云脉山的一脉之主,还是云脉界的界主。
孙不凡转身归位,秦云摸摸鼻子,这个意思就是——她被放行了?
秦云尽量不发出声响,大步且小心往入口处走去。既然脉主有意放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池中血液沸腾,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凝成一股血水,犹如一条鲜红巨蛇。空中紫色阵法骤然亮了几分,阵图之中伸出几缕紫烟。
“凝神!”脉主大喝一声,灵力凝成九道青光,犹如九把破晓之剑,刺向紫色迷雾之中。
伴随着九道青光持续不断地输送灵力,阵图之中紫烟凝结成青紫双色缠绕的绳索,绳索打在“巨蛇”身上,巨蛇断作几截,绳索打过,巨蛇又重新凝结在一起。空气之中扩散着刺耳又诡异的杂音,闻之悚然。
此时秦云已经走到出口,回头一看,正是这一回头,让秦云慢了一息。脚下骚动,秦云侧身一翻,蓦然一惊。
满地枯朽的树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巨大的藤蔓上长满了血红的枝叶,地上错综复杂的花纹如同人体的血管,鲜血源源不断汇集到血池正中。
空中紫光忽隐忽现,给人一种感觉,下一刻,阵法即将破裂。
众人大惊。
“这是怎么了……”
“这……这……啊!……我……我不想死……”
“安静!”脉主运起灵力大喝一声,“入此地镇守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不要忘记你们肩上的责任!”
众人闻言,强行提起一口气,一边运起防御罩,一边加大力度向着岌岌可危的紫色阵图中输送灵气。
大多数藤蔓化作一条又一条血红巨鞭,犹如群魔乱舞,向着秦云飞舞而来。
秦云心中咒骂“该死!”
一边闪躲,一边摸向乾坤袋。乾坤袋中,只有莫怀给的一堆符咒和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符咒……且不说这是否有效,单说在场九十人,即便真的有效,难免会有所伤亡。秦云拿出大刀,一边闪躲,闪躲不掉,便提刀砍上去。
秦云目光挪向入口,若是能够出去——
血藤再次袭向秦云,秦云侧身一闪,挥刀砍掉了一条藤蔓。回头却见几十条藤蔓层层叠叠,堵住了唯一的入口。
异动之持续了一刻钟。血藤停了下来。
秦云抬头,空中血藤缠绕,遮住了半天星辰。藤蔓轻轻摇摆,没了初时的变动,却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袭击。
秦云将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既要当心四面藤蔓袭来,又要当心头顶脚下,不敢有丝毫放松。
若非血红藤蔓遮住半边天和堵住了入口,一切与初时无异,就像做了一场梦。
“已经相安无事两年,为何今日异变?”脉主凝眉低语,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其他几位长老。
“是她……她是女修!”孙不凡一声大喝,九十双眼睛齐刷刷瞪过来,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秦云本身年小,体型未能张开,加之穿了一身齐云男袍,一时间没人将她与女修联系在一起。
孙不凡忿声补充道,“我记得她,东方家的表小姐。天绝之体,还唆使混沌之气的苗子打碎八卦盘。”
“胡说!东方家族根本就没这个人!”孙不凡身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俏青年道。
“那就是冒充东方家族,其心可诛!”
脉主正色道,“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