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昀拿着看着纸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想要菩提子，灭神崖一叙。”
菩提子，辅助进入舍利境的果子，若有这果子，迈入舍利境概率可增加一成。
一成概率看似不高，但可能就是差这么一层，使得进境之事功败垂成。而且菩提子栽种条件极为苛刻，收成好时，水方派一年不过十颗。收成差时，可能颗粒无收。因此整个水方派的即将迈入舍利境的弟子，都对它趋之若鹜。
由于产出有限，需求众多，即将入境的弟子，也只有天赋突出，或者是受到上层喜爱，或者是对门派有重大贡献的人，才能分得一颗。
作为水方派的大师姐，百里昀不过半百出头便已进入舍利境。菩提子，自然对她构不上诱惑。可是她有一块心病，那便是她的师妹苏月晓。
三十年前出使门派任务，月晓因救她而受伤，修为受损，若没外物辅助，恐此生无法入境。
她当时便答应月晓，尽己所能助她入舍利境。
百里昀入境之前，分得了一颗菩提子；入境之后，在另一个弟子手上用大代价换得了一颗。整整三十年，她也仅得两颗而已。这两颗菩提子，全都送给了苏月晓。
苏月晓即将入境的时候，得到门派奖励的一颗，手里还有不知从何地方得到的一颗。加上百里昀省下的两颗，一共四颗菩提子。按理说，即便是天资愚钝的弟子，凭借着全派近乎一年的菩提子产量，也该入境了。然而，月晓却是功败垂成。
入途巅峰弟子，若是保养得宜，约有两百年寿命。最好的入境时间在百岁之前。不是说百岁之后没有入境的希望，而是年龄越大，随着真元的流失，希望越渺茫。而月晓早年受过重伤，寿命恐怕没有两百。现在月晓近乎八十，已经出现衰老的症状。若是再不入境，此生无望。
昨日，百里昀例行为月晓输入真气，苏月晓眼中有着淡淡的哀伤，“师姐，别为我操心了，这都是命。”
每每听到这话，百里昀心里总是发苦，若非那次意外，水方派的第一天才是苏月晓，而不是百里昀。
百里昀揉碎了手中的纸，往灭神崖走去。
灭神崖，被列为极渊十大禁地之一。灭神，顾名思义，毁灭神明，即便是阴神境佛修掉了下去，一不小心也会灰飞烟灭。
在灭神崖相见，此人恐怕不安好心。
灭神崖上，雾气缭绕。鹅黄轻衫女子衣袂飘飘，宛若世外飞仙。
女子细长柳目烟波流转，额心一点朱砂痣显得分外魅惑，浅浅一笑，“百里师姐，你果然来了。”
百里昀见是她，转身就走。三十年前的那次意外，百里昀猜测是柳如烟动的手，但是一直没有证据。对于这个师妹，她没什么好感。
“这个你不想要？”玉掌向上摊开，掌心一颗朱红珠子，珠上一抹黄痕。这是结果极佳的菩提子……
“师妹可不如师姐这般天赋，也是堪堪到了六十岁，才到入途巅峰。辛得师父垂怜，赏赐一颗菩提子。”
百里昀心道，她有这么好心？三十年前，她不过入途初期，便能算计巅峰的她和月晓两人俱伤，月晓更是根基受损。今日约哪里不好，却约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不小心，便就粉身碎骨。但是，这颗菩提子，她太需要了……
“代价是什么？”
“师姐需要，师妹自当双手奉上。”四目相对，柳如烟一脸诚恳。
百里昀接过菩提子，柳如烟手中佛光暴起，百里昀运气，却觉真气受阻。
百里昀心道，不好……“哇”一声喷出鲜血，跌下灭神崖。
百里昀跌下山崖的时候，猛然想起在月晓房间，那袅袅升起，据说是香料的轻烟。断灵散……
灭神崖，神魂俱灭。一丝丝，一寸寸，灵魂剥离肉体的痛苦。
若有来生，定当让今生害我之人血债血偿。
醒来，却是竹屋两座，桃花十里。
这……这是哪里？她不是跌下灭神崖了么？
伸手，这手怎么这么小？爬下床到处找镜子，最终在屋外小溪边照了下自己。清秀普通的一张小脸，没了以往的倾国倾城。重点是……这分明就是个小娃娃！
溪边，一只九尾狐狸在无聊地把着尾巴上的毛。见她醒来，尾巴卷过小小身子，狐狸脸凑过来，“这就是一界的运势之子？啧啧……真弱，足足睡了五年才醒。给你两百年的时间，若是两百年达不到结婴，便找不到我。若是找不到我呢，你体内的禁制触发，那你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前辈……”
“去吧……”
百里昀只觉一阵眩晕，醒来不知到了何地。
——分界线——
一座不知名的山上，一个废弃的寺庙之中，小道童伸手护着跳动的灯芯。
寺庙之外，狂风呼啸，古木枝丫乱舞，狰狞斑驳的树影，宛如百鬼夜行。
小道童在走廊之上，看廊外风云色变，忍不住心里咒骂几句，这个老不死的，又要拿自己当靶子。
刚到这个世界不到半年，百里昀也不知道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被一个鬼修捡走。若说运气不好，这个鬼修仿佛有着极为强大的仇人，且受伤不轻，一年以来，她一直跟着鬼修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小命随时完蛋。更有几次，鬼修甚至以她为靶子，诱灭来敌，虽然最终受到的伤害并未影响根基，但也非轻伤；若说运气好，对于还没辟谷也毫无谋生技巧的百里昀而言，可以不用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而且有一个“引路人”的存在，带她迈入这个世界的修真界。对于这个灵力稀薄的地方，想要修真，是何其难。在到这个世界最初的半年内，她想方设法打听修真之人，得到的消息几乎让人绝望……这只是一个灵力稀薄，凡人众多的世界。修真？是什么？没听过。倒是有不少道士自称高人招摇撞骗。跟着这个鬼修，虽然风险大，但得到的消息却也是让百里昀觉得值得——
这是一个道修为主的世界，等级为炼气期、筑基期、结丹期、元婴期，大概对应着前世佛修的明心境、入途境、舍利境、阴神境。想到九尾狐说的两百年之内到达元婴，百里昀脸上一阵抽搐，不带这么玩的？在水方派，有着大量资源，灵气比这里充足的情况之下，她五十岁到达舍利境已是天才。跌下灭神崖之时，年纪八十，也堪堪是初期顶峰。要知道，等级越高，突破需要的资源、灵力等是呈指数增长。并非是五十岁结丹，就能够百年结婴。即便是四百岁结婴，那也是天才级的人物！
未能结实鬼修之前半年的磨难，百里昀已经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水方派大师姐，为了生存，努力学会世事人情。跟着鬼修一年来的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鬼修面容已毁，性格极其扭曲，百里昀要时刻提防着他一时不爽杀了自己，还要偷偷修炼前世功法。
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否是极渊界下的小千世界，虽然自己是五岁娃娃之身，很难让人联想到她便是那个百里昀，但为保险起见，百里昀用母族的姓氏化名——秦云。
“哟，小道士，你一个人在这儿，你师父呢？”说话之人是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长发女子，若说是尼姑，却是面貌妖媚，长发飘飘；若说是女鬼，偏又穿着一身袈裟，着实怪异。
秦云眨眨眼，努力挤出一个纯真无邪却又一脸呆相的表情，“姐姐……你真漂亮。”
袈裟女子咯咯一笑，“瞧这小嘴儿，多会说话。若是好好回答姐姐的话，姐姐留你一个全尸，让你好好投胎转世。”
秦云心里暗唾，鬼修果然都不是个好东西，出口便想要人性命。却是故作天真，“漂亮姐姐，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投胎转世啊？”一边与女子周旋，眼睛余光四下瞅瞅，希望伺机而逃。
“别跟她废话，直接用搜魂术。”说话之人是一赤黑袈裟和尚。和尚面目阴沉，眼中有着一股子狠厉。手中念珠细细瞧来，却是一个个骷髅头。
搜魂术，顾名思义，便是高级修士为了得到某种信息，却又怕低级修士言不从实，而用的一种法术。一般而言，这种法术并不轻易使用，除了所耗灵力极大之外，若是被搜魂的人的灵识毅力大于搜魂者，搜魂者容易被反噬。被搜魂者也有后遗症，灵识强大者，会有几天神魂恍惚，灵识弱者，灵魂永远沉浸在回忆之中，变成痴呆。
秦云闻言，转身就跑。不……不能被用搜魂术，若是让人知道她保留前世记忆，后果不堪设想。
却是被袈裟女子拉着后领，如同拎小鸡般拎了回来。
女子强迫秦云双目对视，秦云只看到女子双瞳转为黝黑如同万里深渊，脑袋一片疼痛，“你是谁？”
“白……秦……秦云。”
“你师父在哪里？”
“……”
“赤骨珠藏在哪里？”
“……”
秦云只觉大脑如同针刺般疼痛，不……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