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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女孩与树

其实柳树也像一个人。

柳树像一个女孩。

有一个女孩,就是这样想的。柳树在一口水塘边长着,孤零零的。女孩总往柳树边经过,在柳树跟前,女孩会站下来,痴痴地看着。有一天女孩便看出来,觉得柳树像一个人,像一个女孩。女孩很高兴自己有这么美好的一个想法,女孩卟嗤一声笑了。笑着时女孩跟柳树说:“你也像一个人哩,像一个女孩。”

柳树听懂了女孩的话,柳树轻轻摆动着柳枝,很高兴的样子。

女孩又说:‘你看,你多美,难怪我们很多人都说你婀娜多姿。

柳树更高兴了,把柳枝拂在女孩脸上,还跟女孩说:“其实你更美,婀娜多姿就是形容你这样的女孩的。”

女孩好像听懂了女孩的声音,女孩伸手轻轻地捉住一根柳枝,在手里摩梭着,女孩说:“你不是一样吗,你就是女孩呀。”

女孩真是这样想的,女孩每次看见柳树,都觉得柳树是一个女孩。是一个修修长长的女孩,是一个苗苗条条的女孩,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孩。只是女孩觉得这儿的柳树太少了,孤孤单单只有一棵。一次女孩跟柳树说:“这里怎么只有你一棵呢,你太孤单了。”

柳树听了,落泪了,她的泪是几片柳叶,柳树说:“以前这里有几棵,两棵被人砍了,一棵被人折断了,现在,就留下我一棵了。”

女孩听懂了柳树的话,女孩有些伤心了,女孩沿着塘边看,果然看见几棵发黑的树桩,女孩便说:“谁这么缺德呀。”

女孩的神态让柳树感动,柳树又摇动着柳枝,拂在女孩脸上。

一天女孩往柳树跟前经过,看见一个人站在柳树下,一个女人。女孩走近了,看见女人泪流满面。女孩于是问着女人说:“阿姨为什么伤心呢?”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女人说:“我觉得我是一棵柳哩。”

女孩说:“你觉得你是一棵柳,我倒觉得柳是一个人。”

女人说:“一样的,柳就是人,人就是柳。”

女孩说:像柳不好吗,你看,柳多好看,婀娜多姿的。“

女人说:“我跟你念一首诗吧,‘莫攀我,攀我太偏心,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来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女孩迷惑地看着女人,没听懂。

女人说:“这是一首敦煌词,说妓女像柳树一样,这人折来那人攀,我现在就这样,谁都可以折也可以攀。”

女孩听懂了,女孩说:“你别做呀,就没人折没人攀。”

女人说:“我其实也不想做,但我父亲病着,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上大学,我不做,他们就上不起大学。”

女孩有些感动了,本来女孩讨厌这种女人,但现在,女孩一点也不讨厌身边的女人。

同样感动的还有柳树,她们的话她都听到了,柳树又流泪了,哗哗地把一片又一片柳叶落进水塘里。

又一天,女孩看见一个小孩在柳树下折柳枝,女孩赶紧跑过去,女孩大声跟孩子说:“不准折。”

女孩几乎把孩子吓住了。

女孩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女孩把声音柔下来,女孩说:“柳树也像一个人,你折她的枝条,就是折她的手臂,她会很疼很疼的。”

孩子明白了,知道做了错事,孩子说:“我不折了。”

柳树也听到孩子的声音,柳树又伸出她柔软的枝条,在孩子脸上抚摸着。

这后来的一天,最悲惨的事发生了,柳树被人砍了。女孩一见,就哭了。女孩大声哭着,不停地哭着。眼里的泪水像珍珠一样,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柳树见了,想伸出手为女孩揩眼泪。但柳树已无力伸出手来,柳树也哭了,柳叶哗哗地落了一地。

一个男孩走了来,男孩看着女孩说:“你哭做什么呀?”

女孩说:“柳树被人砍了。”

男孩怔了怔,但很快反应过来,男孩于是折起柳枝来,一根一根把柳枝折下攥在手里。女孩见了,凶着男孩说:“你做什么,你还不嫌柳树悲惨吗?”

男孩仍折着,但跟女孩说:“你没听说过‘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吗,我们把柳枝插下,她会活的。”

女孩明白了,女孩抹了抹眼泪,跟着男孩一起折着柳枝。

随后,他们在塘边插满了柳枝。

这些柳枝,在来年的春天真的萌发了,吐出了绿绿的新芽。

和柳枝一起萌发的,还有女孩和男孩的爱情。

女孩和男孩后来结婚了。

再后,他们有了孩子了,一个女孩。

柳树慢慢长高了,他们的孩子,也会走路了。他们经常带孩子到塘边去,那些柳树,还小,但也知道摇晃着柳枝欢迎他们。

女孩忽然觉得,这小小的柳树,像他们小小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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