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走出鸿升客栈,外边已经是月上中天,街道上行人稀少,一阵夜风吹过,竟有某种凉意,夏天再好终于无法永恒,秋天的脚步已隐然走进。
沈冲更觉发凉还是心的冰冷,这个时刻别人该在做什么,无疑是躺在家中床上,享受一天最美好的时刻,家是那么一个令人感觉幸福的词,即使再破也是令人那么留恋。
沈冲忽然觉得感伤,他是一个孤独无依的江湖人,也许有人羡慕这种自由自在生活,认为很潇洒。
沈冲苦笑当真的终日过着这样生活,才会品尝到其中的痛苦无奈,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归宿在哪里,就像那种没有巢穴的鸟,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在漂流,直到生命消逝那一刻。
沈冲悄然叹息一声,眼神里边顿时满是难以掩饰的痛苦,真的感觉有些疲惫,可他的家在哪,只能继续漫无目标的向前走。
这时一柄剑无声无息朝着沈冲背心刺来,单凭这下就能看出出手者是个高手,意图更是一击必杀。
沈冲待要发觉危险临身,剑气几乎已经侵入肌肤,在想做出躲避根本不可能,似乎只有硬生生挨这一剑。
沈冲此刻若是向左闪避,右肋就难免被剑锋洞穿,若是向右闪避,左肋就难免被洞穿,若是向前闪避,背脊的正中就要多个窟窿,因为他无沦如何闪避,都不可能比这一剑更快!
沈冲以剑出道江湖,更是以快闻名天下,想不到今夜却要死在同样的快剑下,这是报应循环吗?
“哧”的一声响,剑锋已经刺入沈冲衣衫,但这瞬间他身体竟然贴着剑锋划开,冰凉的剑锋,如此近贴着肌肤,只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沈冲曾逢无数好手,却从未有过现在接近死亡,对方一剑刺空,反应更是惊讶,剑锋一扭,还想变招,一道更快的光芒已经在眼前乍闪,仿佛是流星一闪即逝。
沈冲的剑终于出鞘,虽比该出手时晚了一会,却终于满足剑锋渴血的欲望,对方惨呼一声,缓缓倒了下去。
沈冲轻舒一口气,稳定一下自己心情,然后目光落在这个刺客身上,脸上又是惊讶困惑,这又是个陌生人,月光下面孔英俊,一身黑衣劲服,只是眼神充满惊讶恐惧,表情也有点因痛苦而扭曲。
这个年轻人还在不敢相信刚才事情,那一定是在梦中,但身体的疼痛却又提醒他不是在梦中,可怎么倒下去就会是他,他的剑不是已经刺入沈冲衣衫,再刺进去就是心脏,一个人最致命的部位,为什么最后就变成这样。
沈冲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这个年轻人咽喉受伤,喘了半天,才费劲的道:“李----李----清----”
沈冲动容的道:“疾风魔狼剑李清,难道你也是她找来的杀手?
这世上能令沈冲动容的人不多,李清自然是个例外,虽然出道晚于他,却也取得不小名声,隐然有取代他这个天下第一剑名头架势,刚才那一剑也是极好证明。
李清苦笑,才费劲的道:“在下----和沈大侠----比起来----在下又算得了----什么----嘿嘿----嘿嘿----偷袭都不行----真被人笑话----沈冲果然是----沈冲----外人绝不可能----”
沈冲摇头道:“李大侠还未回答在下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清冷哼道:“你----不必知道----你----最好----现在----杀了在下----在下什么----都----”
沈冲想了想,缓缓说道:“李大侠如此说,那自然是要维护什么人,说到仇人,放眼当今天下,一定是她。”
李清叫道:“不是----你不要----胡说----在下是收人钱财----沈大侠该懂得----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道德----所以----杀手的道德就是----保密----”
沈冲笑道:“李大侠的话很有道理,可惜你忘记一个问题,我们都是剑客,还是很优秀的剑客。”
李清一怔,随即领悟的低下头,沈冲这句话意思怎么会不懂,一个优秀的剑客也该是洞察力很强的人,没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么会做出超人的抢先判断。
沈冲望着李清道:“看来李大侠也赞同在下的话,那你也就无法否认在下之前的话。”
李清悠然叹息道:“是。”
沈冲闻言沉默半天,才道:“李大侠一定很爱她。”
李清也沉默半天,苦笑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下不过在做一场----痴梦----”
下边又是一阵沉默,沈冲目光望向远方道:“她现在好吗?”
李清冷哼道:“怎么----沈大侠也会关心她----怎么样?”
沈冲也不生气,有些忧伤的道:“也许李大侠不会相信,可她真的是在下此生最大的心结,恐怕永远都无法解开,所以你不要担心在下去报复,在下可以发誓,去见她只为看她还好吗?”
李清勉强点点头,似乎下定决心,方才说道:“沈大侠是人物,绝不会做出违背誓言的话。”
沈冲道:“现在李大侠可以说了吧?”
李清道:“她在鸿升客栈。”
沈冲又是一怔,脑中瞬间闪过刚才经历一幕幕,最后记忆定格在那个神秘对手,脸上全是不敢相信,想起初见时,难免总有种似曾相识感觉,可惜那时不便想其他,也就被忽略下去,在联想起那些奇怪问题,难怪她会是那种反应,但有个最大疑惑,她既然恨极自己,为什么又会一直没下杀手。
李清眼睛忽然发光道:“沈大侠果然洞察一切。”
沈冲摇摇头道:“可惜在下还有些问题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没有杀在下。”
李清怒道:“猪----真是一头愚蠢的猪----你真以为她----要杀你----她如果真的想杀你----就算多少个沈冲也该没命----天下第一剑----其实----”
沈冲叹息道:“难道在下之前都是做错,那么多次暗杀都是----”
李清更怒道:“你胡说什么,她几时派人暗杀你,她----她----”
沈冲惊讶的道:“她没有找人暗杀在下,那之前的数次,又是谁的杰作?”
李清大笑道:“那是沈大侠欠的风流债过多,更何况那夜----”
沈冲震惊的道:“难道李大侠说的不是雪儿?”
李清笑容也顿消,一脸迷惑的道:“什么靴儿,还帽儿呢。”
沈冲怔怔的道:“那她是谁?”
李清刚才说话太多,加上咽喉受伤,忽然咳了半天,才费力的道:“小蝶这个名字是不是会使沈大侠想到什么?”
沈冲想想摇头道:“对不起,在下没任何印象,就是小碗也不知道,但都是用过。”
李清更生气的道:“小蝶就是花小碟,这次沈大侠总会想起什么?”
沈冲又沉思半天,还是摇头道:“在下还是没印象?”
李清咬牙道:“这么说,沈大侠果然早把花小凤忘得干干净净,可怜花小凤昔日为了沈大侠这种薄情人----”
沈冲忽然大叫道:“你不要胡说,在下今生也不会忘小凤,你在胡言休怪在下无情。”
李清并不害怕的道:“你在心虚吗?”
沈冲道:“在下怎么会心虚,在下要是有一点违心,在下甘遭天打雷劈。”
李清冷道:“沈大侠说的好听,如果沈大侠心中未忘花小凤,岂会提到花小蝶一点也没想起什么?”
沈冲奇怪的道:“小凤从未有过姐妹,那这位小蝶姑娘?”
李清道:“在下又没说过,她们是一奶同胞姐妹。”
沈冲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莫非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李清赞道:“现在反应变的好快。”
沈冲着急的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清道:“很简单,昔日花前辈结识一个女人,那时他早以有家室,却无法抗拒对那个女人的情感,就不顾一切和她私订终身,而花前辈和那个女人都家规深严,哪个都不允许这种事情,最后只能一双劳燕分飞,哪知这时他们的爱情结晶已经悄然孕育。”
沈冲听到这里,心中似懂非懂,缓缓说道:“原来如此,那现在这是----”
李清咬了咬嘴唇,脸露哀伤道:“小蝶三年前母亲去世,临终前说出一切真相,她本就倾慕沈大侠名望,现在孤苦伶仃,更把沈大侠视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沈冲点点头,目光又疑惑望着李清道:“那----”
李清苦笑道:“沈大侠不要多想什么,我和小蝶是表亲,自幼青梅竹马,可惜----”
沈冲听李清又是摇头叹息,不禁又想起张欢的样子,哪怕是再优秀的剑客,也无法真的逃脱这个字的束缚。
沈冲轻声道:“小蝶既然把在下视为亲人,又怎么会不来找在下?”
李清立刻怨责的道:“毕竟其姐早已不在人世,沈大侠又是另结新欢,这样子她又怎么----”
沈冲皱眉道:“李兄弟请自重,另结新欢是什么意思,在下希望李兄弟不要妄之绯言,胡说些没有根据的话。”
李清冷哼道:“那上官灵小姐的事情怎么说?”
沈冲淡淡的道:“妹妹。”
李清冷笑道:“妹妹,什么样的妹妹,情妹妹也是妹妹?”
沈冲摇头道:“好了,在下没空和你说这些,还是先回客栈看下你的伤吧?”
说完伸手抱起李清,快步朝鸿升客栈跑回去,他实在不愿再和对方辩论下去,一个人深爱另一个人时,脑子总是极度糊涂。